小学同学找我,也是同村的。说咨询下离婚的事。我诧异,问谁?他说和他老婆。真的,我私下不敢相信,因为每当回去,常看见他和他老婆在一块的情景,虽不是搂肩环腰,但也是说说笑笑,在常人的眼里应是幸福的场景,应是琴瑟相和的味道,怎么风云突变。我表示了我的不理解,他说是的。然后絮絮叨叨地述说了他老婆的不是。在情感婚姻一旦出现危机,任何人,包括三缄其口的男子汉都变得婆婆妈妈起来,要不这样,就不足以泄心中之不快,就不足以将几年来甚而十几二十年来憋屈、忍让述说清楚。只有语言的海才可以装他的嗔怒和无奈。一旦对簿公堂,同床共枕的人就成了仇家了,不共戴天。我听完了他的冗长叙说。搞婚姻案件久了,知道当事人心里。也许诉说,就是一种释放,放下一些块垒。我说现在还没到法院,等真正递了诉状,再讲。
过了一段时间,又一段时间。就在我以为他们重修旧好,快要忘记时候,他来了。又是一脸灰暗、凝重的表情,我知道情形不好。果然他拿出了老婆的诉状,法院刚给的。我看了,争议不大,几乎不牵涉到财产分割。他针对诉求,说离婚我同意,但钱平时都是老婆管理,还有多少多少钱没有写,应当分割。我说,你有证据吗?他想了一下,说钱存在银行。我说可以啊,可以申请法院查询,然后冻结。他显得很兴奋。接着讲了,他这些钱都是他在工地风里雨里挣的,不容易,就想家好,可他老婆不顾家,整天就是玩牌。又扯到老婆的不是了。我岔开话题,说你需赶快写申请递交到法院。他挠了挠头,苦笑一下,说不会写。我指导了。他想了一下,说我还是请一个律师,放心些。我没有说什么。因为我知道他的心里。但请一个律师又要花个几千块钱。
之后,他和他老婆就使上劲,就寸土必争。他老婆看到法院查到她的私自昧下的钱,就撤了。我的同学为不使这笔款子日后打了水漂,赶紧反过来起诉老婆。就这样你来我往。不仅是诉讼费,而且花费了许多精力,两人都没心思做事。我的同学整日待在街上,不是跑法院,就是到律师那里,当然家成了旅馆。他的老婆肯定也是类似情形。正当一对夫妻吵着闹着要分道扬镳时,蓦然一天,他的律师到我这里来,说你的那个同学可能要撤诉了。我又是睁大了眼眸。他的律师说,最近那个同学骑车摔倒了,躺在医院,他的老婆在服侍,他说怎么办,他准备撤诉。我心里出现一道曙光。毕竟一个的家庭的分崩离析,对谁而言都不是好消息。但撤诉书没有递上去,一切都是问号。
又隔了一段时间,我回去。刚好碰到我的那个同学。他主动和我打招呼。我直言不讳,听说你撤诉了?他听了赧颜一笑,但表情是灿烂的,怎么搞呢?我知道其里的内幕。心里祝福他。
也许这真是一个契机。本当婚姻已走到悬崖边,一切都不可挽回。没想,一个小小的插曲,让婚姻重新扬起风帆,重新写着他们月下共剪西窗烛的身影。
我想他们不是那种撕破脸皮、感情已枯竭的夫妻,而是之间肯定发生了误会,以致误会加深,终至诉至法庭。男的说女的成日泡在牌桌,女的言男的有外遇(仅凭几条短信),其实这些都不是严重的问题,关键缺失了沟通。背靠背时使猜疑加深。男的做得确实苦,不仅在工地揽活,还冬日在冷冽的街头炒板栗。不固定的活,回去肯定日暮,有时是星星点灯,当然希望家里灯火灿亮,菜肴飘香。可老婆人影不见,牌局正酣。他当然一肚子气,当然不可理喻。老婆呢,你整日让她闲在家里,她就无聊,就可能去外面找乐子。当然牌桌是最好最通常的去处。牌不是你想粘它就粘它,它是泥淖,进去了很少能自如拔脚。也是信息更促使了老婆的沉于牌桌,你在外面风花雪月,回来就让冷锅冷灶对付你。终至他们之间横着一座山。其实他们都在乎对方。正因为在乎,才有了互相的使气。
好在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眷顾了他们的家庭,使他们水到渠成地融到一起。他们婚姻经历了波折,我想他们静下心来都会检视自己的过往,都会注意日后的言行。如没有那个小小事故呢?也许有人这样问。我想会有的,没有这样的插曲,也许有那样的情节,只要有那么点点火花,他们的情感都会点燃,重新燃亮日子。只是何必经历那么多伤痛或被伤害,再重新执手,那身心会多疲惫,会多增添伤痕。在婚姻的天空欲暗时,我们就应把脉自己的行为,和肌肤之亲的对方沟通,让婚姻之船越过暗礁,越过所有的浅滩,在夹岸的桃花中穿行。
婚姻的契机不仅指那个从天而降的插曲,也指我们及时雨般的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