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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格:刊物与个人

[db:作者]  2019-01-22 00:00:00  互联网

风格:刊物与个人

(编辑手记之一)

 

 

    因为工作原因,总是会接到一些作者电话,一是询问稿件情况,关心自己投来的作品是否能发表;二是想了解我们刊物,在谈到第二个问题时,很多作者都会问我,“你们刊物是什么风格?”每次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就不由打个突。风格?实际上,这句话我也并不意外,想起自己刚刚写作时,发表欲望强烈,总是不自觉地会对一些刊物进行“风格”上的揣摩,希望能写出适合那个刊物“风格”的作品,满足自己能发表作品的愿望

    但这样一来,我们写出的又会是什么呢?

    实际上,这个设问包含的问题就是我们的写作究竟该写些什么。记得若干年前,国外某文学机构对全球一百位作家发出“你为什么写作?”这一提问。受问作家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五花八门,答案尽管繁多,但却有一个核心,这个核心就是写作肯定建立在自己的内心需要这一前提之上。记得我初看这个问题时,觉得这问题提得简单,甚至有点幼稚,但细细一想,这个问题却是一个写作者首先面对的最大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后面的一切都无从谈起。而事实上,对一个真正的作家来说,他首先解决的也就是这个问题。里尔克在给卡卜斯的第一封信里就一针见血地写道:“……探索那叫你写的缘由,考察它的根是不是盘在你心的深处;你要坦白承认,万一你写不出来,是不是必得因此而死去。这是最重要的:在你夜深最寂静的时刻问问自己:我必须写吗?你要在自身内挖掘出一个深的答复。若是这个答复表示同意,而你也能够以一种坚强、单纯的‘我必须’来对答那个严肃的问题,那么,你就根据这个需要去建造你的生活吧;你的生活直到它最寻常最细琐的时刻,都必须是这个创造冲动的标志和证明。然后你接近自然。你要像一原人似地练习去说你所见、所体验、所爱、以及所遗失的事物。”里尔克这句话很容易让初学写作的人忽略,实际上,把它一忽略,写作也许就完全转了个方向;方向一转,便很容易落到为刊物“风格”写作的地步。而一个人的写作一旦变成为刊物和发表写作,写作的本身意义便消除了。

    写作该写什么?里尔克在这段话里已把答案提供了出来,“……练习去说你所见、所体验、所爱、以及所遗失的事物。”但就写作本身的性质而言,我总以为这句话的关键词不是“所见、所体验、所爱”,而是“练习”。因为只有“练习”,才可能使写作成为一种长期的深入行为。在这个“练习”过程中,我们也许才能逐步加深对写作本身的认识。在这一漫长的认识过程当中,我们也才有可能面对达到的“事物”,说出我们的“所见、所体验、所爱、以及所遗失的”。因此,这种“练习”就几乎变成了一个“致命考验”。很有趣味的是,除了在《给一位青年诗人的十封信》中那首由里尔克抄下的十四行外,我们今天已看不到卡卜斯的任何作品。这个幸运的收信人在文坛消失或许就是他难以承受那种漫长的“练习”而最终选择放弃。而我想立刻补充的是,卡卜斯的放弃肯定是真诚的,至少,在和里尔克的数年通信中,他洞见了写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总感觉,在卡卜斯放弃之时,并没有想到刊物和发表,恰好相反,他想到的是自身对那种“练习”力量的缺乏。意识导致的选择,无疑是一种真诚的选择。

    可以肯定地说,在这个“放弃的真诚”对面,站着的就是“练习下去的真诚”。实际上,“写作需要真诚”不难理解,它也是句谁都会说的漂亮话,但说起来容易的,做起来却不那么轻而易举。它包含着那个“要在自身内挖掘出一个深的答复”。这句话同样说得相当清楚,“答复”来自于“自身内”。自身提出的要求只会针对自身。作为写作者,需要凝视的就是这样一种针对。当我们把力量聚集在自身之时,我们看见的便决不是某种刊物,而是写作本身。写作所要求的“练习”,当然也只会是写作本身的练习。只有在写作的本身练习之上,写作的“练习”才是有效的练习,甚至是写作惟一要求的练习。

    对每一个严肃的写作者来说,“风格”便是在练习中完成。凡·杜斯比尔赫曾说,“当生活意识在内在性格与外界生活现象之间取得协调一致的关系时,就产生了风格。”这个定义强调了作者的“内在性格”,把这句话剥开来看,也就是作者的性情如何在作品中得到最大的体现。我们只要比较一下一些同时代的大家,譬如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我们就能很容易地发现,同样是反映那个时代,他们分别创作出的作品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差别,答案也就是作者的性情的不同导致他们着力点不一样,也导致他们在风格上的差别。这里所说的风格,当然建立在他们思想成熟的基础之上。至少,这个基础的形成容纳了作家一开始就对写作本身的全力以赴。仅从这点来看,他们风格的形成都不是迎合某种刊物,而是在自身的发展中如何壮大自己的性情、如何托出内在的自我。没有内在自我的作品实际上称不上作品。写作者需要完成的,便是如何从自我走向文学所要求的内在质地。

    文学的内在质地是什么很难回答,每一个成熟的作家都有他自己对文学内在质地的理解。海明威的理解是“完全把经验传达出来”;托马斯·曼的处理方法是“集中精力对周围的现象进行观察和注视”。这些话简单、透彻,但却是堪称大师的创作者留给后来者的肺腑之言,容不得我们轻易放过。在我看来,这些话饱含写作的秘密:经验的传达来自对事物的理解,集中精力的结果是对事物的本真状态有所呈现。而传达与呈现的手法或技艺,取决于我们获得经验和集中精力时的巨大真诚。很难想象,没有真诚,写作者是否还拥有对文学本身挺进的决心及千锤百炼的挖掘勇气。

    询问刊物风格的作者往往让我感到失望。因为这个问题暴露的是写作者希望解决的是发表而不是完成自我的心性及文本构建。刊物有没有风格?我觉得,与其说刊物有风格,不如说刊物拥有一种定位。而这种定位恰好取决于作者所提供的稿件。对写作者来说,风格是个人构建而成,对刊物来说,风格是从对写作者的接受而来。如何解决里面含有的悖论,我的感觉是写作者以自己成熟的个人风格来使杂志接受。在编辑与作者之间,不是作者应该感谢编辑对自己作品的编发,恰好相反,是编辑应该感谢作者对刊物的优稿惠赐。刊物的风格往往有它的被动性,这个被动性决定了刊物的风格是在作者提供和编辑取舍间共同完成。

    在某个文学会上,一个作者问我,“你们需要什么样的稿件?”我很快回答,“好的稿件。”说完这四个字后,会场安静了片刻,大概是以为我还有要说的话吧。但实际上,对那个模糊的问题,我觉得我已经清楚地回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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