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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拯救谁的灵魂?

[db:作者]  2019-01-22 00:00:00  互联网

 什么?有人把“脚”的头打破了?有人竟敢在“脚”的头上动土?


  全校立刻哗然!仿佛东边的太阳由西边出来,好像春天叽哇一下又返回了冬天,在场的人忍不住打了个血红的哆嗦,寒流开始四处飘荡,花草刚展开的枝叶开始蜷缩;于是,尖利的警笛声如刀似箭穿过了校园路;于是,所有动的全静了,所有响的全哑了。

 

  这是小说《十七条皱纹》的开头。“脚”是什么人,何以如此之“横”?原来,他是本城最大的大款的儿子,他爹一个电话,能把正开常委会的市长书记叫出来,不过是为了打赌;而市长书记竟也不敢发火。在这部小说里,无辜的十七岁的少年叶雨枫,虽是打架事件的局外人,却被判定为“害群之马”、“黑社会萌芽势力”的犯罪嫌疑人,被拘押,被开除。那起因简直是一个笑话:恶少“脚”想取代他成为足球队长未能得逞;而叶的罪状更是牵强得让人吃惊:全因为一张开玩笑地印着“飞鸿帮”的名片。叶经历了漫长痛苦的摧残和磨难,年轻的额头仿佛突然刻出了十七条皱纹。他发现,两个最有资格站出来明辨是非的人:派出所所长“瓦刀”和班主任“龅牙”,忽然成了最善于颠倒黑白的魔术师。父亲懦弱,居然说:“理是你这号人讲的,你也不看看你是谁?”。叶雨枫在反省自己怎样变成“坏人”时,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为什么,真理未必能够畅行,正义未必能得到响应,诚实未必能得到好报,好心未必能得到嘉许。他看到,某些老师在违心地改写着事情的真相;更可悲者,是几位涉案孩子的家长,联合起来不惜把另一个孩子推向深渊。派出所所长甚至为抓到了“帮”而窃喜,庆幸“年终评先进有了着落”。

 

  要问,是谁把叶雨枫逼上了流浪之路?是谁一再地冤枉他,不准他辩解,直到错误地处置了他?这个问题回答起来相当困难和复杂。这里不存在单因单果。除了强势者的淫威,还有孩子与老师的隔阂,孩子与家长的隔阂,孩子与社会的隔阂,孩子与孩子的隔阂,穷孩子与富孩子的隔阂,等等。作家以直面现实的勇气,以心灵化,艺术化的笔墨,引领读者的心随故事跌宕起伏,生出丝丝缕缕的警觉和沉思,让人痛切地感受到:一个勇敢,热情,积极的性格,有可能被有形无形的东西挤压着走向懦弱、顺从、奴性,甚至人格的分裂。金钱、权力、世俗对人性的扭曲固然可惧,但对未成年人心灵的戕害就更加可怕,更值得我们警觉。

 

  《皱纹》把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几乎无事的悲剧捅开了,用一个孩子的眼睛激活了,陌生化了,使人重新痛感它的存在。小说的心理描写细腻准确,体贴入微,对孩子成长中难言的烦恼,有洞幽烛微的发现,这对父母,老师,成人都有很大的启示性。孩子从一懂事就发现世界出了问题,但成人却依然故我地在制造问题;一些问题看似细小,对孩子的心灵,思想,性格的成长却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正如作者所言,没受过委屈的人是不会知道委屈对人的伤害,没品尝过不被理解的痛苦的人哪会懂得理解的可贵。作者为叶雨枫代拟了一篇童话《超人》,甚是精彩。你会为孩子宇宙般博大的心灵和丰富的想象力惊讶,同时顿感中国的成人已完全丧失了想象力。然而,在爱的名义下,我们眼睁睁看着活泼可爱的孩子为了父母的“面子”,异化为“成绩单”,或呆头呆脑的工具。他们也崇拜热情、勇敢、坚强,但在各式各样色情信息的包围下,生理上早熟了,心智却盲目着。他们也向往正义、公道、善良,但现实却在教他们怎么“送礼”——“满世界的人都在送礼,还用教么”?他们想见义勇为,可“世故“告诉他们,谁管闲事谁倒霉,眼睛和嘴巴就是祸害!试想,没有了眼睛和嘴巴的民族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

 

  叶雨枫一面打工,一面回忆七年校园经历,社会和学校两种画面相互切换,体验与回忆交叉叠印,把视野和空间扩大了,无形中对世态人情来了个大扫描。一夜之间变成“犯罪嫌疑人”的他,虽经父亲苦苦求情得以开释,但愤怒和自尊使他离家出走了。他最终成了一个百无聊赖,极度空虚的“贵妇人”的洗狗工,并以陪“妇人”解闷和遛狗谋生。“妇人”与狗之间的不堪场面,狗对他的情敌般的狂吠,以及妇人对他的勾引,激怒了他,肚子问题与尊严问题激烈交战,最终还是肚子问题占了上风。在两个人与一条狗之间出现了一些说不清的纠葛,他与阔少妇和解了,终以姐弟相称。与此同时,作品穿插了底层社会的芸芸众生,意在表达普遍的生存与精神的双重危机。比较而言,还是校园生活线索写得更为深细动人。由于荡妇的形象先前过于丑陋,难以复原,后面由妇人到“姐姐”的善的转化遂缺乏必要的说服力。

 

  通常我们喜欢说“教育下一代”,《皱纹》似乎把问题倒过来了,变成了让一个孩子教育全社会的人。或者换句话说,提醒全社会关心孩子们的精神和灵魂状态。作家很会讲故事,擅长渲染氛围,修辞泼辣,节奏强烈,颇见力度。比如这样的句子:“贝克(狗名)的眼睛让我打了个哆嗦,它使我想起了一个人的眼睛————‘脚’”。“几个灰头土脸的人,木在室内”,“脸上都厚起一层茫然”,“就又高尚起来”,“我尽量显出一些很‘社会’的老到”,等等。小说富于抒情性,在悲情中滋生幽默。比如,写出走多日的叶雨枫潜回学校,躲在暗处,希望见到朋友身影,结果发现匆匆奔走的人仍如往日,并不因我的出走有丝毫变化,看来这世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并没多大关系,心生凄凉。

 

  虽然没有人公开宣布,作为审美形态的悲剧即将消失,但是,厌倦悲剧,厌闻哭泣,趋利避害,趋乐避苦,却是今天普遍的社会心理。悲剧不再像上世纪八十年代时显得那样庄重;启蒙与批判,忏悔与抗争,也不再是人们心中神圣的价值。这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不可阻挡的。人们需要轻松,欢笑,吉利,消遣,需要能带来欣快感的东西,于是尽量躲避沉重,甚至不惜钝化良知。这是实惠哲学和消费时代必然带给文学的影响。然而,本书的作者似乎有一双与众不同的凛烈的眼睛,她透过“关爱”和“嘻笑”看见了潜藏其后的对人的漠视。《十七条皱纹》在告诉人们,不仅战争年代会产生悲剧,极左政治会产生悲剧,太平盛世一样也会产生悲剧——虽然主要不以突发性,对抗性,外在破坏性出现,而以灵魂的遭荼毒,精神的被异化呈现出来。作者说,“人类的童心正在迅速变朽”。作者还说,“我们向人类渴求的只是一份持久的友情和一份永恒感动”!

 

  关于这本书和它的作者陈亚珍,我知道得并不太多,只知道她是山西的一位底层作者,坚持写作多年,有多部小说问世。风格独异,视觉独特。但有时缺乏控制力,一任话语爆炸;有时疏于结构,失之太长。但她的写作却具有深厚的人道情怀和强烈的悲悯意识。长篇小说《十七条皱纹》于2006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它虽没引起太大的轰动,但默默阅读它的人还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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