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殇
文/喜欢冰心
我国是一个干旱缺水严重的国家，我国的人均水资源量只有2300立方米，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1/4，是全球人均水资源最贫乏的国家之一。 然而，中国又是世界上用水量最多的国家。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就开始闹水荒，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80年代以来，中国的水荒由局部逐渐蔓延至全国，情势越来越严重，对农业和国民经济已经带来了严重影响。
——资料来自网络
时间艰涩地流淌，夜，姗姗来迟。
不开灯的寝室淡却几许燥热，后背紧贴墙壁，欲借墙体的凉意降温。假若不以这种标新立异的姿势存在，炽热随时将我抛向夏日的风口浪尖。目光里那些拥挤的渴望，鸟一样尖叫纷纷抵达前途未卜的天际。对面楼顶恰时展开一片无形的墨云，期翼一注汪洋奔泄，舔舔干裂的嘴唇，心底携起一股沁凉。美好如昙花一现，瞬间复归于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补丁样的黑云依然驯服地贴在天幕，难看极了。而捉摸不透的颜色给人留下一个想入非非的空间。我断定，那个无所不能的宇宙正积攒一种汹涌的液体，用不多久，就会从天而降。
望眼欲穿，无果，一声叹息。
窗外的路灯暧昧地睁着眼，最亮的焦点逐渐在视野中弥漫成恍白，恍兮惚兮中仿佛看到游泳池里白皙女人的胴体。我喜欢游泳，可去两次就再提不起兴致。因为那里永远散发着漂白粉的味儿，使挑剔的嗅觉难以忍受，掩鼻躲避是无奈的选择。艰难地咽下口水，伸手去摸杯子，杯子是空的。杯子不装水还能做什么？想象漫无边际的离谱，跳跃式，间断式。我讨厌自己的幻觉，却难以自控。自从停水这几天，习惯了这种若有若无的幻觉。幻觉是望梅止渴的欲望，自欺欺人的捉弄，在大脑神经随心所欲的支配下，期待的物质变得异常精美纷呈，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蝶，飞东飞西。而遥远的幻觉能否从想象的对岸泅过来，真实地如我所愿，完全不在个人掌控之内。因为我知道大自然变化无常，谁能与它抗衡些什么？简直是笑话，想到这些，我苦笑一下。
最终，时针与分针重叠，睡意打败意志，幻觉也像熄火的车子无法启动。侧卧在床，蒸笼般的闷热使光滑的皮肤不出一滴汗，越发感觉曾饮下无数清水的躯体如风干的萝卜，水分一滴滴被风抽干……
两个月来，城市滴雨未下，持续干旱，供水部门不得不调整供水方案——分区供水。而我居住的楼区已经停水一周，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来水。恍惚中眼前浮起众多诡谲景象，排着队，静默的示威：塑料袋白幡一样飘摇；搁浅的鱼群，眼白深藏莫名的哀怨；利斧斫伤的树木露出白森森的疤痕……这一切令我措手不及，不忍触目，拼命逃离。倏忽起风了，可视之处飘来一片墨云，认识这片云，是那块像补丁样的云，颤抖双手触摸，像亲近久未神侃的老友。耳边风声加剧，暴雨降临前兆。张嘴，露出第八颗牙齿，伺机甘霖滴落虎口。骤然，黑云不见了，毒辣的太阳锋芒毕露，光束热烈横扫一张欲哭无泪的脸。我哑着嗓子喊，醒了。准确说，是被一阵“哗哗”的水声惊醒。水！一跃而起，不顾光线昏昧，跌跌撞撞踢开寝室门。卫生间光亮如萤，觑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神色却异常生疏，怀疑误闯别人家门。老公一扫往日翩翩君子形象，赤裸上身，气喘如牛，两眼熠熠发光，居然也露出第八颗牙齿，不，是第九颗。他瞟一眼披头散发的我，不胜惊喜：“总算没白等，来水了。”他的足下，大大小小的器皿无序地摆一地。塑料桶（大中小三辈）、饭盆（铁的铝的不锈刚的）、饭碗（前年买的去年买的今年买的）、水瓢（白的红的黄的）、锈迹斑斑的痰孟、小巧的刷牙杯，展览一样统统上阵。我手指空杯，像上岸的鱼直嘎巴嘴，老公忙递来一大杯水：“喝吧，喝吧，冰冰凉。”我瞪他一眼，然后一饮而尽，清凉的水顺着灼热的肠胃滑入脏腑，注入四肢百骸，水在肠胃里似乎“哧啦”一声，然后腾起一股白烟。
我坐在大盆中盆小盆之间，像农人看守丰收的麦子，倾听水在身体里欢歌。知道水是维持生命的理想液体，哺乳动物体内60％至65％是水，人类体重的2／3、大脑的99％、骨骼的44％也都是水。因此我比常人洞悉水的重要性。水是生命之源，此时切身体会这句话的分量，为时不晚。连饮数杯，如同发蔫的禾苗得到及时灌溉，人顿时精神许多。水的滋润使笑靥在无人观赏的夜里静静绽放。水极清极凉，仿佛能照出你苦难的前生与幸福的今世。看一眼直沁五脏六腑，牵引你慢步“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的境界。忘记时间概念，继续与每一滴水喃喃低语，死皮赖脸地与它们纠缠，猛然清醒，惊骇自己变成一个爱啰嗦的老媪。
人的一生离不开水。我与水最初亲密接触，在多雨的八月，出生后的第三天。给出生三天的婴儿洗澡，在当地约定成俗，世代沿袭下来的。年轻的母亲把我轻轻放在一个大木盆里，我用黑亮的眼睛打量这个美好澄明的世界。木盆里不是纯净的水，而是氤氲着草药味的艾蒿水，用艾蒿水擦澡，据说既能驱邪，又防虫蚊伤害，好处多多。现在我仍喜欢在洗澡时加点艾蒿叶，时常叩问自己，这只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吗？
当地还有另一个风俗，人在行将就木时要擦澡净身，以示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十岁那年我从门缝窥视到病入膏肓的三爷洗澡时的样子。三爷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儿女们帮他翻身，用白毛巾把身前身后全部擦一遍，擦澡后的三爷面色安详平淡。这时，他的周身似被一抹淡淡的光晕环绕着。他在等待死神吗？死亡没有痛苦吗？我在门后第一次思索生命的漫长与短暂，感觉到生命如一道溪流，不知从何处流来，不知流向何处。生命之光在他体内一点一点熄灭，老树皮样的额头纹，在午后阳光的抚摸下渐渐舒展开来……他终于走完一生，辛酸也好，快乐也罢，无眷恋，无忧思，默默归于平静的山川，融入广袤的土地。
儿子醒了，嚷着要撒尿，急忙抱起他，不小心踢洒一盆水，心疼极了，亦伤心极了。覆水难收，却舍不得擦掉，干脆光脚丫站在水迹里，图一时燥热之快。小时候曾以这样姿态站在南河里，而今人还是那个人，心境却大不相同。
南河位于村南，河里水草繁茂，鱼虫丰盈。正如《如鱼水》宋.柳永所写：
轻霭浮空，乱峰倒影，潋滟十里银塘。绕岸垂杨。
红楼朱阁相望。芰荷香。双双戏鸳鸯。
乍雨过、兰芷汀洲，望中依约似潇湘。
风淡淡，水茫茫。动一片晴光。
……
南河是我们惟一的乐园。那些依傍南河水过活的生灵也有审美观，也有钟情美好景致浪漫情怀。看，脚趾间有黑色泥鳅狡猾窜过，速度之快，夭如流星，空留变化莫测的影子，无法具体起来。心有不甘，向那诱人的黑影扑去，却摔个腚蹲，惹得人笑水也笑。蜻蜓扇动薄翅轻掠水面，以独特的方式与水亲昵。青蛙眨动老谋深算的眼，蹲在岸边盘算如何以更矫健的身手跃入水中，以求心仪恋人的青睐。我们躺在杨树荫下，或许就有一滴“树汗”吧嗒一声落在脸上，惊醒好梦。树丛中有圆润婉转的啁啾声，跷脚寻去眼神飞得很远很远，可惜除了一片绿云还是一片绿云，失望极了。羡慕鸟儿捉迷藏的本领比人类高明，坐在岸边抠脚丫的工夫，鸟群就落雨般聚拢过来，给人神出鬼没的感觉。这些好景致，漾满生机，皆因有了水。
水量并不浩淼宏大的南河，如一位能工巧匠，究竟雕琢多少具美伦美奂的躯体，濡湿多少双生灵的眼睛，不得而知。南河像一位饱经沧桑的母亲，将毕生的心血奉献出来，供需要营养的孩子们健康成长。
小时候有一年奇旱，爷爷净手焚香，面对南河说着谶语，几日下来，嘴起燎泡及至口吐鲜血，可这并没阻碍井水枯竭，泉水枯竭，南河水枯竭，还有浑浊的眼泪枯竭。村长组织村民不分昼夜打井，山里，山外，房前，屋后，挖一个又一个井眼，井眼越多，人心越恐慌，几十米下一点潮湿的迹象都没有。万般无奈，村长请来长袍道土作法求雨。灼灼烈日，男女老少齐刷刷跪倒在地，有一个算一个。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焦黄的太阳晒成绝望的白。道士捋着枯草样的胡须色迷迷地说，雨神要一个漂亮女人的真身，才肯显灵。村里漂亮的女人应属寡妇桂花婶。桂花婶长得水灵，皮肤一捏像要出水，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是漂亮的寡妇。桂花婶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脱下上衣，现出丰腴的身材。她的美不用雕琢，花儿一样娇嫩，逼人眼的风韵使每一个灰头灰脸的女人勾头看自己的脚尖。男人们虽说眼冒欲火，但只是向往片刻，惊愕的眼神就转变为由衷的敬佩。桂花赤着上身直直地跪在毒太阳下，如一尊圣洁的女神。三天后，或许是她的虔诚感动雨神，果真天降大雨，人们欢呼相拥，南河水又唱起欢歌。从那以后，桂花婶在村里的地位不次于德高望众的村长，无论走到哪里，村民们都把她视为功不可没的神女。
意外巧合，轻易改变她的命运，可悲吗？可悲的不止于此，而是去年听说南河水干涸的时候，那一刻，我的讶然大于伤悲。那是一条多么丰茂的河水呀，说干就干了。干涸的还有山中星罗棋布的泉眼，大多枯死。既使有幸发现一眼，也是长满绿苔，恶臭不可闻。读过舒婷的《不忘露珠的寂静之味》，她说：“谁敢‘拨开青苔喝山泉’呢？哪怕随身带着黄连片儿。”想必写这句话时，她也如同我一样留恋往日“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如诗如画的景致吧。
近年滥采河砂行为愈演愈烈，严重破坏河床，导致地下水位降低。城市农村的河道几乎“有河皆污”，不少河道已到难以治理的地步。不敢亲临到现场，无颜面对它的疼痛。无论是面对，还是逃避，缺水，这一不争的尴尬的事实已经真实地摆在了人们的面前。我想象得出它满目疮痍的样子：裸露的河床，龟裂的地块，像孩子张大的嘴，哭诉它有多凄苦，有多难过。抚摸它的累累伤口，指尖涌起烧灼感。风送来鸟叫，是凄厉哀伤的告白，听了让人想哭。河岸四周几根枯黄的芦苇惶恐不安地站立，在风中无力飘摇。成群的牛羊细致地啃噬并不肥美的青草，身后一岭岭黄沙绵延向远方。
约2500年前，孔子临立惊涛拍岸的河流曾感叹：“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假若老夫子活到现在，看到枯寂的河流是否还会发此感慨。
从网上查阅资料得知， 80年代以来，中国的水荒由局部逐渐蔓延至全国，情势越来越严重，对农业和国民经济已经带来了严重影响。缺水，全面告急！北方资源性缺水！南方水质性缺水！而最近几年，北方连年干旱。如果说北方资源性缺水日益严重令人忧心，南方的状况也并不乐观。江南水乡无水，一些缺水城市水桶和水泵卖得最快。如今，环境问题已经愈发严峻，保护环境刻不容缓。第29届奥运会，提出了“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口号，以及“绿色奥运、科技奥运、人文奥运”的理念，其中绿色奥运是我们承办奥运会的主题之一。
缺了水，人类和地球将不能存活，森林将不存在，植物将死亡，地球上将出现无边的沙漠，生命的迹象将消失。记住，不要让世界上最后一滴水变成人类的眼泪。
节约用水，是你我责无旁贷的职责，让我们行动起来吧！别袖手旁观，别无动于衷，别置之不理。生命因有了水的浇灌而充满朝气，水因有了你的爱惜而丰盈，你因有了水的滋养而青春永驻，何乐而不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