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子弹穿透窗棂上的彩色玻璃,瞬间在倭寇的头颅开出一朵绚丽的花儿。这是一个神枪手的杰作,这一枪,阻止了倭寇对一群女学生的侵害和凌辱;这一枪,演绎了一段秦淮商女们的真挚情怀。
1937年的那个寒冬,寒冷得让整个南京城冰彻刺骨。被侵华日军兽性般的疯狂杀戮,惨绝人寰的恣意摧残和抢掠奸淫,一座繁华都市死灰般地沉寂在断壁残垣间。
一个独特的视角,让一座当年受苦受难的南京城,在冷峻的色调下,有了一抹亮色,这是严歌苓给予的初始呈现,这是张艺谋完美的最终诠释。
《金陵十三衩》是京城失陷后,南京大屠杀背景下的一段故事。一群秦淮商女、一群女学生和志在血洗耻辱的一群军人,在国破山河非的时刻,她们的爱恨情仇在福音堂内外交织着。
这个彩色玻璃上的弹孔,一直让我无法平复,那里有孤城内残存军人坚毅不屈的眼神,那里有纯真学子们清澈而惊恐的眼神,那里有秦淮窑姐的妖艳身姿。
军人最荣光的使命,是保家卫国,然而消极避战的蒋中正,早已经惶惶不可终日地隐遁到了陪都重庆。群龙无首,自乱阵脚的国军,在一片丢盔卸甲的人潮里,沦为了亡国奴。
凄怆的现实,惨不忍睹的画面,民族的灵魂里依然有些许的亮色,用力去撑亮灰暗地带的时空。虽然是那么的微弱,那么的短暂,但划过夜空的,何尝不是流星,何尝没有闪烁其一份独特的华彩?
一群坚守在沦陷都城的战士,一群不愿做亡国奴的军人,他们不愿随波逐流。
他们,一群微小的群体,将军人的尊严与气节堪比命贵,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竭力而为着肉搏的豪迈,“我以我血荐轩辕”。
他们是故事片里的李教官们,他们是小说里的戴涛少校们,他们是国难当头的捍卫民族尊严的一群真的勇士。
这个弹孔里经常闪现着长长黑色马褂“神甫”的身影。他,其实不是真正意思上的教堂里的神父,仅仅是一个放浪形骸的殡仪师,一开始便与冲进教堂的窑姐们打情骂俏,醉情于风月世界。但在倭寇压境的危难时分,一种本真的正义慢慢激发了他的热情和斗志,以传教士的言行,庇佑众生的仁爱,无畏自己的生死。
彩色玻璃上的弹孔,我看得最深,看得最亮的景致,不是令人敬仰的无惧生死的勇士,不是青春可爱的学生,不是渐渐高大起来的美国“神甫”,而是那群来自秦淮河畔的商女们。
初始遇见她们的那一眼,还印在这个弹孔里。风情万种的妖冶身姿,花枝招展在十字广场上,尽情散发出秦淮河畔的纸醉金迷,诗人杜牧的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果真不假,即使面对满目疮痍的京城,依然在“隔江犹唱后庭花”。一曲《秦淮景》,吴侬软语,靡靡之音。试想,曾俘虏了多少尚有斗志的凡心。
当倭寇对女学生馋涎欲滴,她们即将面临涂炭摧残的时候,商女们人性深处的善与真,在短促间迸发了出来,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朴实情怀,颠覆了世人的眼球。
正如她们自己说的,“谁说婊子无情?我偏要做一件顶天立地的事来,改一改骂名。”此时此地,险境下的秦淮女们不再辛辣风情,而是如此的有情有义。当她们穿上学生装时,她们说这回终于圆了一辈子的学生梦。
带着这份学生梦,她们走了,走得是那样的决绝。为了这群可爱而不谙世道的女学生,她们以赴汤蹈火的惨烈,成就了一道南京城当年炫目的亮色。
她们来了,在女学生孟书娟的眼中,她们不曾消失,不曾沉沦。只是在梦中,穿过彩色玻璃上的那个弹孔,依然在十字圣经广场,冰冷的色调里,一抹亮色在我们观众的眼际绚烂开来,那般的婀娜多姿,那般的分外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