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自疆域来,一别二十余载。不免徒叹时光的流逝,无影也无声,无形也无情。同窗尚是少年时,那时多是风华正茂,青春意气。现如今,时空相隔,岁月的打磨,旧日的学子,今日会是何等模样?思忖间,心也随之微微有点忐忑。
同学山城毕业后去了疆域的库尔勒市,那是南疆的一座小城,遥遥四千公里的跨距。那里,多民族混居,汉人倒成了典型的少数民族。当年大脑皮层里的西域,尚是跋山涉水的边疆,唯有放逐才有可能踏上的一方荒原。
同学为了追寻自己的梦想,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遥远的征程。
想来,对他这样的人生抉择,总感觉他当时有点楞楞的样子。荒漠无垠的塔克拉玛干,挤进我记忆里的,除了戈壁荒滩,就是沙海漠原,还有飞沙走石的狂风。
而他,认为那里有他无以穷尽的事业和油田,看着石油汩汩喷出的瞬间,他认为这是最为惊喜的时刻,这是心间最为壮丽的景致。
眼前的他,不再有当年分别时青涩的模样,脸庞也没有臆想里的黝黑和沧桑,话语间时时弥漫出一份自豪与优雅的情态,举止之间已然稳重而坚毅。
他工作与生活的舒畅,让我们这些内地的学子,添了几许欣喜,多了几分释然。认知上的偏差,浅陋的我对地广人稀的疆域是有偏颇的认识,一直以来,深深刻在心间,那道痕迹似井边日日绳勒的磨痕,愈发深厚。西域疆土,“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地方,古时发配流离的场所,浸淫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语境里,无以自拔。
从同学的言语里,如今生活的小城,是诱惑他的,干净而充满绿意,没有拥挤的人潮,是一处难得的民族聚集地,那里的人儿质朴向善。充盈的生活现状,一直是我们所向往的,而对他来说更多的是怡情于当下。
偶尔让其内心在瞬间产生偏离,多是在夜深人静时对亲朋好友的思念。猛然袭击而来的孤寂,是冲洗难尽的,毕竟地域广袤所制约的时空,是身处西域的他最大的硬伤。
同学一聚,欢畅之间,忆起天山东麓的奇台来。奇台,一个小小县邑,是一处不为人所知所念的地方,默默无闻地地处边疆一隅,没有显山露水的资本。
我是在细雨靡靡的早晨,踏上这片宁静的边城。一路上戈壁荒滩渐趋远去,盐碱滩涂也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倒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平坦广袤,疑似天地间的棋枰,阡陌纵横,葱绿里的片片金黄,是黑白棋子角力时火花四溅的精彩呈现,成片的向日葵,扬起金灿灿的面容,洋溢着大自然的欢快与怡然。
县城不大,街道不多,几乎一条干道便串起县邑的全貌。街道两旁的店家闲淡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意,不疾不徐,没有拥挤的人潮,也没有奢华的容颜,什么名门豪庭恐怕是不会在这里落地生花。
心远地自偏,地偏心亦远。在这里,人们似乎习惯了闲适的生活状态,打磨匆匆的脚步,安宁浮躁的心境。头戴白色小毡帽的汉子,头裹方巾半遮面的妇女,穆斯林的信仰与虔诚,让我感受着异域独特的氛围。
物质的丰富,金钱的富有,应该不是这里人们最真最大的追求,他们也许依然在贫穷的层面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但那份自得与适意,处处流淌了出来。
倏忽间,想起《蒙田随笔集》里的一句话----“被财富包围的贫穷,才是贫穷中的贫穷”。显然这里的人们在偏远的疆域之地,恬淡着自己的幸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奇台朝雨浥轻尘,不知不觉间我喜欢上了这里,她的安宁,她的闲适,不杂点儿尘埃的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