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3月24日就是农历的三月三了。每年的农历三月三,农村都要起会。所谓的起会,其实是句土话,按书面上说就要组织农资贸易大会。趁着麦子成熟之前的清闲时节,在一片空场地上,划出一片区域,请来两台地方戏,就算开始啦。
自记事起,就知道附近的毛庄、张湾村喜欢起会。戏台子就设在村子里的土台子上或地段开阔处,很是简陋。由四根木柱撑起,上搭白色帆布篷,再用几条鲜艳的各色布条点缀,这样,戏台子就成型了。
还未开始唱,哪个村子来了戏班子的消息就已经在附近几个村庄里传开了,常常是大家奔走相告,相邀在白天或者晚上听戏去。于是就拿了小板凳小马扎,看戏去。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像赶年集一般热闹。
台上,装扮新鲜的演员在尽情演绎着一出出故事;台下,人头攒动,卖瓜子、糖球、玉米酥果、凉粉、热豆腐、炸油条、饺子、包子、胡辣汤等的小商贩守着自己的摊位大声吆喝,买气球的、琉璃球的、糖葫芦的商贩则在人群里来回小声吆喝着。卖农具的、卖衣服的则在路边摆起摊位,盯住过往的人流,卖力地推销自己的商品。至于摆算卦摊的,则多出几分神秘,通常都是戴着墨镜,默默地坐在哪里,静待来客。
来听戏的人中,老辈人和妇女最多,他们爱听戏儿,听得如痴如醉。小孩子也多,孩子们大多听不懂戏词,看不懂戏情,但不妨碍他们去听戏的兴趣,可以看热闹或者缠住大人们给买点零吃。因为在看戏时,大人们是慷慨的,面对着那么多听戏的乡亲们,是不好意思薄了孩子要求或者打骂孩子的。
那时候,听得最多是河南豫剧、曲剧和越调,这三个戏曲的曲调,多豪放嘹亮,唱词念白直爽,不似京剧那样温婉清愁,也不像昆曲那样精致讲究。所以,很合了乡村人的口味。
大人们看得痴迷,常会随着演员的表情动作而变化着神色,当台上演员手执马鞭子做骑马状态时候,台下的人儿,也会把身体前倾,口中也吆喝着“驾驾”的声音,会引来身边人的注目,那赞许的,是因为的确也有同感;那投来白眼的,则是嫌弃那个人扰了自己看戏。
小孩子,在台下待不了几分钟的,趁着大人不注意,常常就偷偷跑到戏台柱子边上了,专门趴在戏台边看演员的一招一式,离得那么近,可能会影响到戏台上的表演,就会有管事的人,把小孩子轻轻撵下去;也有的小孩子就会跑到后台去,看演员化妆卸妆。年轻人则会接着看戏的机会,去看看对象,或谈个朋友。也有中年的男女在夜晚的幽暗处,会个相好的。
村北边的张湾村有一个人办起了培训班,专门教孩子学唱戏,村里的全河去学戏了,经常听到他一个人在田野里调嗓子“威风凛凛出府门,我到校场选能人、、、、”甚至有段时间我也想去学戏,想做戏台上铁面无私的包公,断清人间不平事;化妆做英姿飒爽的穆桂英也行,带领杨家女将征战沙场;我是那清秀痴情的李天宝,为生命里的那一个叫美丽的娘子大放悲声;我是那英勇威武的武二哥,挥起拳脚打死大老虎;我也想做那眉目清秀善良正直的栓宝,带着银环姑娘下乡劳动……那飘逸的戏服、威武的把式、翻飞的水袖、俊美的扮相,深深牵引我心。
只是想,但是我还得继续上学,毕竟学戏没有上学出路大些。再说当时农村学戏也不是什么好营生。学戏是无望了,但还是阻不住我听戏的念想。只要附近有唱戏的,我都会在放学时,跑去看。不一定会长久地站在那里欣赏,只是看上几眼,就觉得好像是还了一个心愿一样。或许,只为一场深刻的喜欢吧。
前几天,我像往常一样回老家,在过漯河时正好赶上一个叫空中郭的村子在唱戏。那天太阳很好,我就倚着车窗,闭着眼睛,听一场场乡戏片段。来听戏的人不多,只十几位老人,再加一个我。
在熟悉的戏文里,我又找回了青葱年少的梦想,找到了自己的过往。我穿古代的衣服,感觉自己就是戏中的某一人,正经历着尘世里的一幕幕悲欢离合。虽然不曾学戏,但是在人生的舞台上我也有属于自己的角色,时时处处,扮演着尘世间的人生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