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碎片化的生活
时而有旁人劝我开微博。他们说,你不参与其间,便错过了许多,或是消息,或是笑料。我回头,在他们的微博界面上看几眼,乐一回,尔后微笑拒绝,不了,我还是不愿,要这样碎片化的生活。
我们总是知道得很多,却了解得很少。我们总是触摸到很多,却掌握到很少。
报纸在桌面铺陈,所有加大加粗的标题在眼前浮光掠影。山水在身畔美丽,所有标志性景观在步履间走马观花。
这些年,时间愈走愈快,我们无法可想,唯有将之细细分割,再一份一份地填满。一本书,要用多少小时看完。一场考试,要用多少分钟做选择题,多少分钟做判断题,多少分钟做简答题,才能有足够的时间留给最关键的计算或分析题。一个presentation,要用多少秒介绍背景,多少秒讲解概念,多少秒分析案例,多少秒回答问题,才能在最恰当的时点上结束。……
每一天,每一个上午、下午、晚上,都是割裂的。而微博,正如我们被割裂的生活,一句话,一张图片,一个瞬息的悲喜。
行走在支离破碎的光阴里,我奢望一份完整,一份圆满。
贰°那时那地,聆听石楠花的呓语
爱着简·奥斯汀的年代,爱着勃朗特三姐妹的年代。
用一个上午,迎着晨光细细地读几页书。用一个下午,独坐林荫下静静地发呆。尔后,在安宁的夜晚里,围坐火炉前,唇角含一抹神秘的微笑,一面听着年迈的祖母慢悠悠地讲述古老的故事,一面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哪一声由远而近的马蹄点地。
有一种步调是从容的,有一种心态是安详的,有一种生活是闲适的。时而遥想着,当长裙曳地、腰带紧束,沿着阡陌碎步走向那郁郁葱葱的丛林,心,是否便静成了一片湖,清明如镜。
我固知,还有蒙昧,还有闭塞,还有中世纪令人窒息的宗教森严。然而人与自然,人与天地,人与万事万物,实现空前绝后的和谐。生活的笔墨随意涂抹,写意成一幅幅优美的印象图,在时光里,和缓地渐变。
因为呼啸山庄和寒风阵阵的约克郡荒原,爱上石楠花。你听过石楠花的呓语么,那是孤独,是寂寞,是恒久不变的庄严。
叁°富而不贵的人群
山之巅常有绿草,匍匐在地,长成植物最卑微畏缩的姿态。谷之底时见青松,挺拔直上,树立出植物最刚强不屈的风骨。绿草尽管矮小,所处的地位却终要比青松高上得多。
于是人们偏爱山顶上小草的风光,站在高处俯瞰,自以为披挂了无上尊荣,一览众山小。
所谓富贵。既然富是财富,那么贵,便理所当然地被等同于权贵。如此势利,如此媚俗。
窃以为权与财本就互通,大权在握,便有了任意调配社会财富的资格。而纯粹的富人,金钱塑不起美好的品格,纵使丝帛加身、珠宝点缀,也不能摇身一变成为贵人。
高贵是一份由内而外的气质,即使肉体卑贱且污秽,即使受尽冷漠与轻蔑,灵魂依然优雅而纯净。
自也有既富且贵的人,于平凡无奇的众生里,绽放如千年前上清苑的牡丹,懒看武后的权威,自顾自美丽。然而我们所仰望的高高在上,更多的时候,不过是富而不贵的人群。
肆°拈花一笑,厥有永恒
如果时间凝滞,我们还剩下些什么。
物质在腐坏,精神在消亡。我们现有的一切,都在动态地演变着,而演变的结果,是一场可以预见的一无所有。
在永恒的传说里,如来手拈金色婆罗花示众,众生不解,唯迦叶破颜微笑,如来遂有言:“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咐嘱摩诃迦叶,汝当善护持之”。
拈花微笑,那是一种极致的静谧与安详、恬然与自得,言语无从打破,俗事无从侵入,心界之外,万籁俱寂。于是无瑕无染,无欲无求,无人无我,无拘无束,灵魂被提纯至空明,而后与时光同在。
拈花一笑,厥有永恒。
原来,一个生灵存在的最终价值,还是唯有向内在的方向寻觅。虽则眼前,一切不能兑换为金钱的东西都被视为毫无价值。
伍°左眼看世界,右眼看自己
“放之则弥于六合,收之则退藏于密”。我们的心灵,似宇宙般浩瀚,似深海般神秘。
人们时常专注于向外探索,力求达到社会的成就,征服世界。却忘了向内追问,完成人性的成就,战胜自我。
我们最不了解的,不是无垠的宇宙,不是深邃的海底,恰是内心的自我。自我退藏到内心中幽深的角落,默默承受着外来世界赋予的一切不能承受。
外来世界,那是一片被肆意篡改的自然——她是如此的完美,完美得让篡改者心安理得,却唯有退守的自我知晓,她是如此的残缺,残缺得让每一个“自我”痛心疾首。
也许有一日,当自我沉潜到人们再也寻不见的深处,便再没有了世界的本来,没有了真实的人性。举世皆醉,无人能醒。
于是我紧攒着一切能使我执迷的事物,譬如文字,譬如孤独。因为当生活的浪扑面而来,飘摇的自我唯有蜷缩在最后的执迷里。
如果可以。用左眼看世界,用右眼看自己。一面安身立命,一面与梦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