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衔一片雪花,濡湿我尘封的记忆。
——题记
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
当然,不仅仅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凡是到过那里的人无不为她清新的空气、秀美的景色、淳朴的民风所吸引。以至于来一次总嫌不够,还要想方设法地来了又来。记忆中,厂区东边的公路上总能见到来来往往的大巴,游鱼一般地穿梭。
厂区的孩子们是最喜欢热闹的。每当看见有大巴要开进厂门,便不知从什么地方呼呼啦啦地跑出一大群,紧跟在大巴车的屁股后面,只为在大门即将关闭的刹那,能几乎同时将小脑袋瓜凑在门缝之外,朝里面好奇地张望。
我坐在秋千上,见他们像一群燕子似的飞过去,又突然间四下里逃开,知道那一定是收发室的刘大爷又出来赶他们了,于是忍不住“咯咯咯”地笑。
煦暖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身上,似乎也贪恋这一幕十分逗趣的场景,流连着,竟久久不肯离去。
厂里负责接待工作的是邻居赵阿姨。矮矮的个头,白白净净的脸,走起路来总是风风火火的样子,一说话,却像唱歌一样地好听。
每次安排完客人回来,她都要塞给我一只苹果,或者几颗软糖,然后神神秘秘地趴在我耳边柔声嘱咐:“小雨,除了爸爸妈妈,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啊!”我总是一边点头,一边紧张地盯着她的衣兜,生怕里面再掉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我没见她给别的孩子苹果吃,或许她也给过的,只是我不知道。只觉得在所有的叔叔阿姨当中,赵阿姨是最疼我的。只要她一下班,见我一个人在家门口荡秋千,就会过来用手绢抹净我小花猫一样的脸;要么拿来梳子,帮我编上满脑袋的小辫儿——她只有一个儿子,却不幸患上了自闭症,于是,在他孤独的世界之外,赵阿姨总是下意识地对小孩子格外喜欢。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是妈妈,却和妈妈的爱没有什么不同。在妈妈生病住院的那几个月里,赵阿姨一直照顾着我的生活,很多时候,甚至比妈妈还要细心。
长大以后,因为在外地学习和工作,回去的时候难免少了些。偶尔见到她时,依然远远地奔过来,兴奋地喊着我的小名儿,笑得很灿烂。
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有一年的暑假。刚进院门,就听见隔壁传来“呜呜呜呜”的声音,还夹杂着类似“吃”这样含混不清的单音字。我吃惊地循声望去,见赵阿姨别别扭扭地坐在轮椅上,身子歪在一边,双手努力地向前伸着,嘴角流着口水,一张脸却好像要笑开了花儿。
妈妈的眼圈红了:“那是赵阿姨在给你糖吃呢……她血压一直很高,上次中风以后就不会说话了,刚才和她说起你要回来了,她就一直等着不肯进屋,看上去她还认得你呢!”
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的眼前也一下子变得很模糊……
不禁回想起许许多多的往事。
原来,那星星点点的关爱,就像多雨的夏日中久违的阳光,早已铺满我童年里曲曲弯弯的小路,跳跃着,闪耀着,然后,再一点点地沉淀在记忆的最深处。连同那一架秋千,小火车,还有苹果以及花花绿绿的软糖,渐渐凝固成一道永恒的风景。
有些人,不必刻意铭记,他们就一直蛰伏在某个角落,在不经意的时候,把你的心扯得生疼。
而那记忆的残雪,就那么静静地飘落下来,一片又一片。落在发梢,堆在肩头,飞入眼中,有些凉,又有些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