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周年来临之际,我们的目光再一次触及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扭曲的桥梁、倾颓的楼宇,错落的地面,无不用它们痛楚的表情铭记着那个再也抹不掉的时刻。曾经,突如其来的黑色瞬间震碎了所有的和煦与安宁。笑容被泪水涤尽,不安的风雨裹挟着悲戚之音漫卷而来。多少生命顷刻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死亡的气息悲切的眼神让中国痛彻心腑。如今,灾难依然让静止的废墟替它留言,而瓦砾堆里也再没有了体温,黑暗中再扒不出从前的天空。
曾以为,在灾难面前我们都是生命的孩子,只要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而事实上,当我们惊悉冯翔、董玉飞等人的离去,才深切体会那些从废墟里顽强挣扎出来终于走到阳光底下的鲜活生命,面对不复完整的家庭,肢体残缺的人生,以及今后长远的生活之路,更大的废墟正沉重地压在他们心头。
这让一些媒体的话音显得尤其刺耳。我们毕竟不是在聆听一则则的故事啊,里面是血肉之躯生生死死的撕心裂肺。如果说那些镜头在去年今日唤起了多难兴邦的众志成城,那么此时再次面对实在有太多的不忍。逝者逝矣,让我们伤怀的口吻尽量轻柔一些,不要单凭着一腔热情再去揭开他们心灵的创口,使他们不得不一次次回顾那场惨绝人寰的噩梦。用真情与大爱暖暖地点亮他们生活的希望,并尽可能地远离他们深深的创伤。他们需要相抚相慰,需要在日渐安宁的时光里静静疗伤,摆脱心灵的废墟让自己真正劫后重生。
寂静。天崩地裂之后,多少时光里的声音都静止了。残垣断壁,四野阒然。这让我欣慰于好友的镜头,让崭新的生命在眼前开出花来。废墟是冰冷残酷的,有了花的明暖,一下就贴近了希望,贴近了未来。在她们清亮的眸子里,你感觉不到疼痛,有的只是宁静与安详,让人触摸到大地日渐平和的脉搏。
花束身后,灾难的创痕正在成为远去的背景,萋萋芳草也正从废墟的梦境里不住地伸出手来,用新生抚慰着伤痕累累的大地,让人相信世俗的生活很快会回到这里。村落会更坚固地扎根,炊烟会亲切地升起,晨光里远远近近传出鸡鸣犬吠,熟稔的身影又会从那片暮色里荷锄而归。燕子在下一个春天就能回曾经的家了,月亮升起时,地下醒着的无眠当从此宽慰地安息。
此时此刻,当我们以沉痛的心情缅怀之余,更欣慰地看到,灾区人民的自强不息,政府与民众、社会各界的大爱与温暖的人文关怀,正在让灾后的满目疮痍慢慢回复原来的面貌;那深深铭刻于我们心底的残垣断壁之上,多少支离破碎的家庭正在重新建起,掀开生命里柳暗花明的篇章。
一直想好好写下缅怀的文字,可积淀的心语却不知如何表达。我们毕竟不是他们,我们在后方,无法真切地体会他们那种切肤之痛,再怎么倾注着自己情感的文字,于那一刻的惨烈,终究苍白。而经历了5·12,我们的灵魂也得以从瓦砾堆里升起,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重新拥抱这片明亮的天地,从而把眼前的幸福升华得更加夺目,由衷感恩生活的美好与来之不易。
感谢朋友把这么意味深长的安静而清新的意象送给我,让我来深深缅怀这个沉重的日子。我更愿意把这看成是一年之后,悲伤终止的时刻。明丽的阳光洁净的雨水和空气正催生着令人期盼的新家园,充满希望的田野,正在让生活重新开出美丽的花来。
而这所掩映在崇山峻岭之中的谜一般的百年美筑也自此深深刻进了我心里。多希望眼前这些脚手架能帮助她回归昔日的静美与沧桑。来日若重返蜀地,一定会去看望这个地方,无论她以怎样的形象存在。时光里没有不朽,即便残缺,也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