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是小城的一个乡。
好久没到清溪去了。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印象中很僻静,像世外的一个桃源,真的人间一个幽静所在。现在宛然吗?还是更甚,因为它区划调整。
车在山间弯绕,和印象中无异,勾起点滴回忆。
车是昌河车,在肠子样缠绕的山路中就显得颠簸不止。还好驾驶人还颇为娴熟,尽管年轻,二十来岁,转向盘一左一右,车在山谷中如鱼。
进入清溪地界,准确说是乌石地盘。因为乌石合并了清溪乡,清溪乡已作古,只能在地方志中翻找,清溪现为一个村。从一个乡蓦然变为一个村,可想村民的心境、周围的氛围是何等的两重天,在短短的行程中我切实感受到。
从乌石街进入清溪的土地,天空一下高远,空气一下澄明,树木一下静穆,我隐隐感到这是清溪的所在。不错,和记忆中相若。水静流,仿若不曾流动,宛若等待一次拍摄,影像定格,将所有的坚贞和守望奉出。古老的木舟静泊,等待年老的山民撑杆摇橹,将山水摇动起来。沿途我看到许多新异的事物,如铁索架在山麓和峰巅,铁质的圆桶按序悬挂,运送物什;杉木顺着滑道呼啦啦驰至路旁,农妇在一根根吃力地搬移;就是现代的供电部门,架设铁塔,铁质的物件也是通过纤细强韧的缆绳一根根运至塔旁。我看到远古的画面,一间间黛瓦粉墙倚在山间,窗小门窄,像记忆中未曾褪色的黑白照片,在当代的天空下显现。我虽未看到柴门中的主人,但我想进出此屋的人一定和山契合,和屋檐相称。我看到凌乱的石垒就的房屋,一块块石显露着自己原始本真的形态,但它们挤挤挨挨,硬是将无数的风雨扛过,将坚固的形象写在日历中。我看到高高码起的黄亮柴垛,一片片柴那是刀斧作品,纤长、可爱而亲切。我想起小时家里的情形,也是如此。父母入冬早早从山上砍回,然后奋臂劈开,就成眼前的景象,就来年的薪燃无忧了,就炊烟芳香四季。农人此时是悠闲的,山雪覆盖后,农事就歇息下来,我看到沿途山民背着手在山道踱步,或是抱着孩幼逗趣。但我观到清溪堕入更寂静、更遥远的时空,和山一样守着一个承诺。我们想买一些本地的鱼,因为是野生,因为非池塘放养。但转到曾经的乡街,冷冷清清,不要说没有碰到一个鱼贩,就是一个菜贩都不曾入眼,打问,惊讶回:买什么鱼?买吃的鱼。哪有卖鱼的。好像不曾有过交易。驾驶员说有一回,寻吃的,遍寻不着,和一个小卖部的业主讨好,说你行行好,无论如何弄点吃的给我们。还在车上听一笑话,说一个乞丐,住在曾经的乡政府书记室,牌子都没摘。书记卧室带卫生间的。乞丐真会选。真的是世事弄人。曾经的人声喧嚷、热闹交易应还犹在耳,可随着清溪乡的无声花落,所有的天空都改变颜色,清溪和山一样沉寂。
车子又很快转回去了,清溪渐渐被抛诸脑后,但清溪的所见所闻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难以忘却。难忘的是清溪的无语山水,难忘的是清溪的村民仍在不离不弃地守在那片山水呼吸。无论乡、村如何变幻,山不曾改变高度,水不曾变幻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