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清晰的听到弦乐声,密集的鼓点响起,像是一场大戏到了高潮,有幽怨的长叹,“我也曾舍你得了这万千江山,可如今,弹奏琵琶的是你,舞弄水袖的是你,研墨作画的是你,你若离去,得了这天下又如何” ?
蓦然惊醒,是戏文么?还是梦境,怎会如此清晰,那哀怨的男声分明就在耳边,窗外月朗星稀,有大朵的木槿花落了,可以听到簌簌坠地的声音,是的,一定可以听到,夜半无眠时,她便数着这落花,直到他的电话过来,轻柔的道了晚安。
再无睡意,裹了睡衣阳台上坐着,椭圆的藤椅刚好将她圈好,晚归的人怕是会吓到吧,月下她的长发散了满怀,看起来像个精灵,或者鬼魅。偶尔她想,此刻该有一支烟,一闪一闪的夹在指间。
心思还在梦里停着,腔调越来越模糊了,不似刚醒时明朗,唯有那声叹息,绵绵仍在耳边,忽而忆起少时江南,和他住过的小镇,青石板桥走过去便是茶楼,总有不知名的乡间戏班过来,脸上涂了五色油彩,衣着鲜丽,咿咿呀呀的唱着,听不出名堂,大概是不入流派的小戏种,添了些方言进去,越发婉转莫名了。
那时只觉得热闹啊,觉得戏子真真的好看,台上灯光照着,唇红齿白的俏丽,一个手指一个眼神自是说不出的动人。 像模像样的看着,失了魂魄一般,往往也入了戏,一次次落了泪,他便拉了她的手小声说着,都是戏,是戏啊。
也有唯一的一次送了花上台,被最美的名伶拥在怀里,那个她看作飘在云端的女子啊,眼角竟已有了细碎的褶皱,脂粉尚不均匀,不及她在台下看的美,忽然觉得怅然若失了,正值十月,那么单薄的戏服着在身上,锦缎该是凉的沁骨吧。
无眠时她便想起那班伶人,今又何在呢,可还醉在那活色生香的戏里,可会在梦里轻吟一段旧时唱词。
窗外,枝上的木槿开了三色,月光轻裹着今夜的锦官城,弦乐响起,大幕拉开,女子啊,只等你妆容描就,缓缓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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