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喜欢怀旧了,念念不忘的是昨夕过往,朋友笑言说那是因为你老了。是啊,年轻的时候何曾体味过离别之苦,会感受生离死别?如今,经历了岁月,随已过不惑仍有不惑,却依然感受到失去的年华美好。
可有时,想回忆却往往没了回忆的内容,过去,在遗忘中已渐渐苍白,唯一唤起记忆的,就是那些泛白的老照片。
因为那次漫长的搬家之苦,我保存的老照片已寥寥无几,这些天常想起和母亲的一张合影,早已丢失,照片上每一丝细节却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是在农场的国营照相馆照的,照相的师傅姓赵(是巧合吗?)一个精干的南方人,照相用的布景是经典的桂林山水,一张圆桌,桌上摆着两瓶塑料花,还有一对依偎着的瓷白色的鸟儿,母亲坐在中间,六七岁的我站在母亲的右边,大弟斜靠在母亲的左手臂上,母亲怀里抱着的是小弟,粗笨的照相机上一块金丝绒遮盖着,赵师傅趴在里面神秘的鼓捣着(年纪大些又去照相的时候我也去金丝绒里看了看,原来照相机的人和景色都是反着的)好像过了许久,赵师傅笑着从神秘里出来,一只手拿着个圆球样的东西,一只手在空中伸着,笑容可掬的说‘哎,你,头稍稍偏一下,弟弟,站直了,好,笑一个,大家都往这看啊,哎,看着我的手’
我最害怕的就是照相,赵师傅总是唠叨我‘笑一个,高兴点嘛’他越让我笑,我就越绷着脸,以至时间久了,师傅再也不着意提醒我了,因为这个原因,照片里我的童年表情总是一脸的阶级斗争像。母亲偏喜欢照相,春天来了,因为花开照相,夏天来了,因为果子熟了照相、、、现在想起当时不能理解母亲的心。生活中的母亲从来都是笑呵呵的,即使照相她也严肃不起来,那时的母亲真好看啊,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微微自来卷的刘海俏皮的盖着额头,妈端坐在那里,头不歪眼不斜的看着前方笑着对我们说‘好好地都,照相了啊’只见赵师傅轻轻握紧手里的圆球,‘通’的一声,累的我脖酸腿疼的照相终于结束了。照片洗出来了,方方的黑白照片被赵师傅剪裁出细致的花边。那张照片最有趣的一个细节就是,照相的一霎那,小弟弟忽然闹着小便,母亲担心他尿湿裤子,用手扒拉着小弟的开裆裤。随后多年,每次见到那张相片,母亲都会埋怨弟弟‘尿尿也不看时候!’当时不满周岁的弟弟那管那些事情啊!
许多年后因为相遇收集到许多小小的黑白色的珍贵照片,我用相机把它们翻拍下来,做成影集保存在空间里,当年那些透着稚气、纯真质朴的画中人在泪眼中呢喃我们共同走过的青春岁月,为每一次当初看似平常的合影感动,珍惜,因为曾经的拥有心怀感恩。照片里当时觉得土的不能再土的桂林山水成了我们最温暖的回忆。
农场里的照片大都出自赵师傅之手,那个桂林山水的背景和塑料花、瓷白色的鸟儿曾长时间的停留在每一张黑白色的相片中。后来人们照相不再满足于那个小小的昏暗的照相馆,纷纷选择拍外景,果园里,树林间,雪山下,农田边,随着场景的不断变换,母亲们一天天老了,孩子们一天天长大,长大的孩子慢慢不再满足用农场做背景,满腔热情的离开故土,去天涯寻找自己心中最美的场景地。
挥别故乡,把思念留在了天涯,没有伤心,没有送别,陪着我们的是这一张张照片。孤独的时候,总会拿起它看看,不觉间,它已在指间泛黄。岁月如风,有的老照片已遗失在风中,有些人也早已离我们远去,而唯存那些黑白色的记忆成为孤独路途中最亮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