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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世界

[db:作者]  2019-01-25 00:00:00  互联网

在那个梦里,我开着一辆车,行驶在公路上。后座坐着我的外婆父亲,那天,天气很晴朗,我把车开得飞快,应该有170码。然后,在拐过一个弯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群围观的人,我踩下刹车,好像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似的,走下来,挤进人群。

这个梦让我很不舒服,醒来后一直在想。我觉得一个70岁的老人做这种梦实在有些荒唐,是的,我今年70岁了,床对面的落地镜中清晰地映出我的模样:那一头稀疏的白发,发潮而脱落的墙纸般起皱的皮肤,以及耷拉的眼袋。我转了个身,然后又想起梦中出现的外婆和父亲。我的心头随即涌起一阵酸楚,因为外婆去世已经20年了,父亲也于8年前离世。我想念我的亲人,但我没有让思绪肆意蔓延下去。这时窗外漏进一丝曙光,我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现在的生活简单而有规律,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外出散步,这天也不例外。当我洗漱一番,用温水将几根白发压平,拿起手杖,就出门了。我沿着小路两旁整齐高大的梧桐树往前走,树上有鸟儿清脆的叫声,空气很清新。我知道再往前走,拐个弯就是那家露天餐饮店,我每天都在那里吃早餐,抹茶蛋糕和甜豆浆的味道是我一生喜欢的。但这天我还没走到那里就停了下来,因为我的心很乱,那个梦一直没有散去。

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乎醒来的那一刻将一个重要的细节遗忘了,于是我靠着一面爬山虎斑驳的墙壁努力回忆,这才终于想起:原来在那片污泥中,并非所有尸骸都是残缺的,至少有一具完整的,非但完整,还有血有肉,只是像要躲避什么才将身子埋在泥下。当我帮众人搬残骸时,那人突然从泥潭下探出半个脑袋,用一双蓝色的眼睛看了我一眼。这让我的心从底凉上来,更让我不敢相信的是,此刻我为了排遣纷繁的情绪不经意一回头,发现那双眼睛就在不远处的转角,鬼一样地盯着我。

一个梦中的人来现实中找我了,这是真的。我再也没有吃早餐的兴致,像临阵脱逃的士兵一样踉踉跄跄回家去。关了门,我锁上插销,以及所有窗户,但是没有用,我听到厨房里响起轻微的声音,像有人用菜刀切坚硬的冻肉,还窃窃私语,然后变成木板墙后猫爪子似的抓刨声。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闯进我的屋子,它让这个原本只属于我的安乐窝,一下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种窒息的氛围中,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陷入猎人陷阱中的动物,任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天不知何时已黑了下来,那双蓝幽幽的眼睛又从虚空中浮现,盯着我、摇曳着,像起舞的裙影。这时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我觉得似乎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包括我的一生,遥远得回忆不起任何细节。相反,有另一种可能性占据了我的脑海,它来自另一个人的虚构。

我是一名罪犯,不管经过多少年,我都清晰地记得自己犯下的罪行的每个细节。当面对那几个抓捕我的英勇男人的审问时,我说是的,那些人都是我杀的,时间是1984年,地点不定。当时报纸、电视把我叫作“恶魔”,将我行凶的原因归结为对这个社会的仇恨或施虐狂的阴冷……但他们不知道,我只是在一个平常的阳光灿烂的早晨,站在微风吹拂的阳台上,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对生活本身产生了厌倦。我觉得生活犹如一个两头紧闭的圆圈,人是里面奔跑的小白鼠,有的跑得欢快,有的则像我,体味到的只有无限的循环、机械、单调、无意义……我需要什么东西来刺激体内疲惫的神经,证明自己还活着,所以我干了那些事。

如今,我无意为自己辩护,因为若不是我自己去投案,那些办事效率低下的人根本找不到破案的线索。然后我入狱了,被判了死刑,在关闭的那几天,我很安全,觉得内心很坦然。但在行刑前的那个晚上,我喝下一杯水,望着小铁窗外美丽的夜空,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思绪萌生。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还没完,生活或许有另一种面貌,我还愿意尝试,所以我就做了那个梦。

梦中,我发现自己被埋在一条满是污泥的小河里,周围有许多残破的尸骸,我知道他们都是被我残杀的人,只是梦中的数量多了一倍。我让岸上站满围观的人,一色的面孔、一色的身高。接着一辆车子以飞快的速度从远处驶来,停下后,出来一个青年,他有着漂亮的外表,黑色的眼睛。我让围观者这时都下来搬运河里的尸骸,那个青年也一起帮忙。然后我从污泥下探出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瞬间我设计了他的一生——与我有别的,丰富多彩的一生。并在最后,当他70岁而我死去50年后,安排我们有一次完美的会面。我知道自己成功了,醒来后,我的心无比舒畅,望着窗外射进来的第一缕曙光,我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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