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有什么?
山坡上,草地上,年幼的我平躺着,翘起胡噶胡噶的二郎腿。嘴里咬一根顺手拽来的草梗儿,酸酸的,甜甜的,透着清淡的气息……眼睛盯着那远山想精彩。总要过了那连绵的远山,总要看了那起伏的远山另一面的风景,才算是真正的畅快。常常与同伴聊起那揣想着的世界,也常常惊喜于去过“山那面”的伙伴的言语,于是相信了那里有飞机场,有轮船……
长大后的我,一路朝着那远山的方向走去。绕过一座山,再绕过另一座山,却始终没有遇到那连绵——它们并非真的连在一起,只是远近重叠而成的假象。但我毕竟过了那些山,也果真见到过飞机场和轮船,只是它们与那远山并无很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如今,眼前,也真的横着几座连成一片的远山。它们向两边伸展的双臂缠绕在一起,仿佛在拉起苍穹的边缘,名状一种暂时的安逸与满足。
若干年前,我们听从了“植树造林”的号召,扛着借来的铁锨和?头,躲避着满山坡摇摇欲坠的石头,拽着那齐腰高的茅草爬上过半山腰。稍一回头,便可以望见身后辽阔的海——蓝天下透着晶亮与浩瀚的海。
海的宽阔与山的伟岸是遥相呼应的一种崇高。
然而,盯着眼前的远山,我仿佛看到了他们哀怨的凄苦,听到了他们无助的呻吟。茅草不见了,山坡不见了,当年夹着汗水栽下的树苗也终于再也找寻不到……蓝天下只留一处山的肢体被“切除”后的惨淡。那与山遥相呼应了千万年的大海里,正营造一座人工岛。那些山上的土石被夜以继日的工程车不知疲倦地填进了大海的深处。
远山,逐渐飘远了。再也没有山坡,再也没有松软得可供顽童仰面朝天编织与山有关的梦想了。
静默的远山啊,你是否真的愿意抛却了亿万年的雄伟而甘愿沉默于大海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