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就像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旧时光,这个城市,就是西宁。
它不会像其它省会那样热闹、喧嚣,不顾一切地展示自己,也没有唯恐被忽略、被漠视、被忘却的急切,更没有迈起矫健的步子,勇往直前和其它城市竞赛,倒更像是天高地阔的旷野中静穆的男子,本质而自然地存在着。
街道两旁没有夺目的广告,街上也没有熙攘推搡的人群,它安静到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它允许一棵棵古旧、斑驳的老树盎然屹立街头,成为主街道上的风景。那些树的枝干一点也不优美,更没有艺术造型,只是一味地蓬松,无限地延伸枝条。树上还缠了很多红的、黄的、绿的各色丝带,这是藏人的信仰,在他们眼里,这些树就是寺庙,就是一宗宗活佛。他们经常以最高的礼仪祭祀这些枝干遒劲的树。
走进西宁的时候是下午,天空飘起濛濛的细雨。雨雾中的西宁,格外的清凉,那些矗立的建筑物,沉浸出一片淡泊之美,就连价格高不可攀的王府井百货大楼,也是一派寂穆之气。走在这样的街上你没有紧张、被抛弃的距离感、失落感,更多的是温暖和从容。它就像是一位踏实、安定的男子,以有力的臂弯拥抱了你。是的,西宁,更像是男子。女人大都妖娆,喜欢被吸引,被重视,喜欢被捧在手心的感觉,所以,再是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女人,内心里依然是万水千山波涛滚滚。只有男子,到了中年,深情款款而又温文尔雅,方有了沉稳的气度,他不需要繁华织锦、不需要裂帛之声,只是敦厚和稳妥,还有那么一点宽厚。这样的精神气质,配在男人身上更妥贴一些。这样率直而又随意的本色有一点旧、有一点远,和现代都市显得格格不入。不是吗?任何一个发达城市,不一定是省会,只要你稍微靠近,劈面而来的是强烈的都市气息,鳞次栉比的高楼,车流如织、霓虹灯影,千篇一律的新潮、时尚、昂扬,就连气质,也像是传染性的复制,都是极其相似的喜形于色、花开富贵。
而西宁毫无装饰的率真倒像是藏族小男孩的眼睛,澄澈、天真、干净,一眼就可以窥见内心。
毫不渲染的西宁,是因为经济落后而呈现出的萧索之景,还是因为它本来就无视外面的世界,始终保持这样的孤立?对科学和经济的无限追逐是不是历史的必然?
我不知道。
走得饿了,随处可见牛肉拉面馆,都是大海碗、汤很多,味道和我们经常吃的不一样。如果你的胃口很挑剔,那么,西宁最大的美食一条街,在莫家街十字,有几百种民俗小吃,任你挑选。但这些吃食,都有一点回、藏民族的腻,还有一点扑鼻的腥。
西宁的女子与这个城市的精神气质十分契合,不妖媚、不招摇、但有一种清洌的气质。站在街头,那些包着面巾的女子擦身而过,她们黝黑的大眼睛微微有点嵌,却丝毫不像我看到她们那般惊奇,而是无杂念无打扰地望向远方,以从容、坚定的脚步慢慢从你的视线里消失。
而且,西宁的人很实在,品质古朴,精神高贵。因为自己的倏忽而发生的一场惊心的意外,使我对西宁倍增感激,也对这里的人格外的敬重。在青海湖玩了一天,十点多钟,住英汇宾馆,在楼下吃过饭。或许是因为太过疲倦,只想着赶快躺在床上休息,离开饭馆时,尽然忘了随身的手包。回到宾馆一个多小时候,老公想看相片,才发现我的手包不见了。那里面有我全部的证件、银行卡、手机、相机,如果丢了,接下来的行程就无法继续。我当时急蒙了,不知道老板会不会承认,心里一片失望,但还是以飞鸟的速度奔向饭馆,老板正准备关门,看见我,微笑着,用短而促的当地音说,知道你会来。当她将包完好无损地递回我手里时,我什么也说不上来,甚至是一句感激的谢谢,却有一股温热的暖流冲击着全身。这次西行,值得感动的东西很多,对于西宁人的质朴,无疑是最大的感动。
该怎么样表达我对西宁的感情?
还是那老俗的词:喜欢,对于它,我再找不到更加贴切的表述。如果它是一位男子,与十六岁的我相遇,那么,我会和它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虽然它敦厚,木讷、老实,但却爆发出骨子里的纯粹、风情、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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