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秋初冬的时候，出了一趟不远的门，去看了一场红叶的盛宴。
我是不愿意出门的，尤其在寒冷的冬天。冬日一到的时候，我的意志就会松懈下来，人也整个慵懒起来，只要不是生活必须，我更愿意窝在家里，几天甚至半月不出门，像是与某人的一场私会一样，大门紧闭，微开着窗子，煮饭，洗衣，阳光的午后读书写字，暮色四合的时候，开着暖黄暧昧的灯光，一起偎在沙发上缱绻低语。
这次出行，真实的意图和目的，并不是为了赏景观色，只是为了释放憋闷的情绪；机会也很偶然，并不是我，或者别人为我专门约定的。只是碰巧，让我感到巧合，也感叹。人生里就有许多碰巧，比如张爱玲说，不早不晚，偏偏，这时候，在这里，遇到了你，而不是别人。
这算缘分，还算劫数？
于我而言，这算是一个疏散情绪淤泥的好机会。
我不算个情绪大起大起，大沉大浮的人，习惯了安稳，习惯了四平八稳的生活，习惯了安静地呆在某一个角落看各色人等粉墨登场，无动于衷，风平浪静。但毕竟是世俗一普通女子，要生活，要生存，要好好活着，就也难免会遇到些的俗之又俗、却真实至极的事儿。
缘由是，进入冬天的时候，工作上遇到了一个令我极为烦躁和郁闷的坎儿，目前看似乎是一个死结，我无法调节，无从逃避，整日失眠，精神状况愈下，我的整个人似乎也随着季节进入了寒冷的冬季。本来打算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或山上，或乡下，修养一段时间。正在犹豫寻找时，小s说朋友相约去看红叶，景色不错，路途不远，不算很劳累，建议一起去。
本就是想停下，静养与旅行，其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让生命慢下来，感受或欣赏另一种风景。于是，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行车向西，是红叶的方向，一个叫黄岗的偏僻山野。虽然相距不远，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平时我不太爱出远门，一是身体的原因，二是性格使然。
意图，是单单抱着出去走走，却不曾想让心情在暮秋初冬时节惊艳了一回。
惊艳，这个词是我看到怒放在山野的红叶后，想到的第一个词语。虽有些许的夸张，却真实而充分。渐渐沉寂在生活中，习惯了在油盐酱醋中浑身烟火味，习惯了在鸡毛蒜皮中让自己俗一些，再俗一些，能让自己孩童般认真欢喜的东西似乎早已没有了。
红叶所在地方，是一处不高的丘陵地带。山不高，山间视野开阔，站在一个较高的山峰，能瞭望到很远的山间。暮秋初冬时节的山间，生命的迹象依然热闹活泼，红叶红了，黄叶黄了，还有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草木，红的，黄的，绿的，褐色的，还有闪着阳光金色的石头，在山间以自然之态蜿蜒逶迤着，随意地，大气磅礴，一个词，层林尽染，绝妙之极。
之前，我没有见过红叶，只是听说过，很有名的、漂亮的有香山的红叶，南京栖霞寺等等，但这些地方，你若没有去过，或者可能永远都不会去，那么再漂亮的风景，与你而言，都是无关的东西，对我也是一样。所以，在我看到红叶的那一刻，在我眼中，它就是我眼中的最漂亮的红叶。
景区正在修建，没有什么豪华的饭店，精致的别墅，只有十几个山民在山脚下卖一些土特产和简单的食品，上山的路部分还没有修好，要么是刚推平的泥土路，要么就是沙石路。我原以为这一处的红叶是人工栽种的，结果，和朋友聊，朋友说，不是，是纯自然生长的。
我疑惑，野生的？
朋友答道，嗯，自已生长，然后就成了风景。
小s说，以前没有人来看，都是一些普通的山里人家在此居住。去年来的时候，还没有山门，也不收门票，可以随意进入，自然也没有这么多游人。后来，不知道哪一日，这一处美景在坊间流传开来，人气渐增，当局便保护起来，盖了山门，修缮了几处景点，商业一运作，便开始收门票。我们去的时候，景区到处是工地，新翻的泥土堆积着，尘土飞扬中，停满了车辆，游人不少。
山路是待修中，前几天又下了雨，路滑，有泥，坡度陡峭，车子开不上去，为了安全，我们下车步行。同行的朋友年纪大小不一，小到几岁的小女孩，大到六七十岁的老人，这样的年龄层次让整个旅途充满了快乐。我目睹着小女孩小男孩们朝气的生命在山路上的欢喜，也被那些六七岁的老人的健朗与豁达感染着。从我们开始步行的地方到景区的核心，路程不算近，而且要翻山越岭，对平素不爱运动的我来说，有一定的挑战性，可他们依然一路欢笑，小男孩跑热了，让爸爸脱了里面的保暖衣继续在山路上跑。
那天我们走了弯路，可是比别人欣赏到了更多的风景。上山时，许多人不愿意上，因为太累。可是，如果对于老远奔波而来的美景放弃任何一处都将是一种遗憾，于是，有人选择一定要到山顶看看。我也加入了。和我同行的是一位爱运动的年轻妈妈，性格极为活泼，一路上给我讲她刚上中学的女儿的各种趣事，学校里的，家里的，联手欺负她老公的，一路上我一直被她所讲的温馨甜蜜的亲情所感染着。到达风景最漂亮的山顶时，我们选择了一处阳光与赏景角度最好的草地坐了下来，我们歇息，男士们忙着拍着。那天的天特别蓝，蓝缎子一样，蓝得让你的心里痒痒的。
这些野生的红叶，不是名贵的红枫，也没有人工修剪刻意为之的图案与形状，可是，真的很美，是一种大自然的随意之美，气势磅礴；是一种热烈红色的倾泻之美，柔滑无骨；它们以带状，片状，或者散落在灌木丛中，要么独占一个山坡，鲜花怒放一样奋不顾身的妖娆着；要么和其他灌木一样像情人私奔一样，紧紧簇拥着在冬风中私语；还有的就那样，三五一起，在广袤的山野间嬉戏追逐。
美丽的景色不一定非要是精心修饰的，不一定非要是多么名贵的东西，不一定非要是多么大的名号。
有时，就很简单：美，就行了。
景区游人如簇，显得红叶的生命特别的热闹。那以前呢？在没有开发的时候，在没有游人，在游人稀少的时候呢?这么气势磅礴的生命是在寂寞、孤独、遗忘和枯燥中修行了若干年，才有今天如此的盛况。我敬重这种坚韧与甘于寂寞的生命。在任何一种恶劣的环境下，都顽强的生长，坚信着对美好的向往，因为相信，因为坚持，才会有一天惊艳世间。
哪个生命不是如此呢？
很多的机会我们没有成功，很多的梦想我们没有实现，不是事情做错了，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因为我们的坚持太脆弱，不努力，不挽留，就过早的放弃了。
若能如这些山野的红叶，何尝没有风景？
生命中，历程中，只要坚持，只要执掌一盏信念的灯，有一天，每个人都可以让自己惊艳一次，都可以在最后的最后放弃的时候收获一次惊喜。
还有，如果人的心要能如红叶，那也很好。一年一季，一处自然，就这样，安稳着，亦热烈着，不起起落落，不沉沉浮浮，在属于自已的季节怒放，并与其它色彩和林木和谐地勾画那一季生命最浓烈的色彩和最完美的图画，在不属于自己的季节收敛生命，静观日月升落。
人是有许多需求，可是红叶在，亲人在，大地在，生命在，爱的人在，爱你的人在，人生岂不是已经很美好。如果还企求，那么，更好的还会是什么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