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过后,天气不再潮湿闷热,出来进去,也不再是浑身汗津津地了。但高温并未明显减退。大街小巷的人流中,男人们照样光着膀子,女人们照样穿着短裙薄衫,丝毫不把秋当回事。所以,时至今日,我对秋的感触,基本还停留在季节的概念上。
难得一个周末。
锁上一大堆的琐碎和纷杂,从无止境的繁忙中溜出来——到这个城市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给自己放假。
可是,好几条大街都被豁开了,不知往地下埋着什么管子。东边堵一段,西边围一截的,搞得机动车辆挤到人行道上,尘土飞扬,到处塞车。有几处十字路口,红绿灯也没了,机动车和自行车、行人互不相让,你拥我挤。去这样的街上走,除了生气就剩下担惊受怕,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看街景。
我骑上电动车,顺着森林公园里面的路随意地走。我想,这里总会有一处空地,容纳我的疲惫,又不惊扰别人的悠闲。
虽然所住小区距离森林公园不过百米,却总是以繁忙为借口,从未很好地游览过。每天,在阳台晾衣服时,不经意地抬头远望,就能看见公园里高高的游乐设施和郁郁葱葱的草木,也能听到晚练的人们播放的优美舞曲。
在通辽市内,森林公园算是一个年轻的公园,位于通辽市城区南端,城乡结合部。据了解,这里曾是沙坨地和掩埋垃圾的地方。人们习惯上叫它南坨子。每年春秋两季这里都会刮起漫天的黄沙,给周围居民的生活带来很大困扰。伴随着通辽市城市建设的推进,这块土地成为各类地产开发商竞相开发的黄金地段。据权威部门测算:如果进行商业开发,政府可以获取1 —2 亿元的土地出让金;如果缘地就势,建设一处城市园林,则需纯投入5000 —6000 万元。一个可以赚取巨额收入,一个需要大笔投入,面对如何开发利用南坨子这块资源的问题,通辽市委、市政府决策者决定不要“水泥森林”,要为通辽人民建设一处“城中园林”,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片绿水青山。
如今,这里真的成为一所集休闲、娱乐、科教为一体的文化性森林公园了。
因为有了这个休闲的好去处,很多人都在心里感激当初的决策者们,包括我。
游乐场我是不去的。虽然从小生长在闭塞的小村,那些海盗船、摩天轮等刺激的游玩方式我从未体验过,但童年已逝,青春不再。碰碰车已无法容纳我肥胖的身躯,海盗船也载不动我蹉跎的岁月——就把那些留给孩子们吧!“他们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世界是他们的,明天属于他们,但愿他们自信、勇敢、快乐地飞翔在属于他们的世界。
人工荷花湖畔,有垂钓者悠然自得的身影,也有年轻恋人们亲昵的笑声。荷花虽落,尚有莲叶依依。偶尔几只燕子掠过水面,并不惊动湖水的沉静;红色蜻蜓在莲蓬上起起落落,许是在追忆当初“才露尖尖角”的“小荷”?
在西侧另一处人工湖里,有一家三口坐游艇的,也有老夫妻同踩一辆水上自行车的。连接两岸的小桥上、亭子里,有漫步的,有拍照的,也有小孩子追逐着自家的宠物狗嬉戏的。湖面上飘荡着人们快乐的笑声,倒映着人们快乐的身影。
我依然没有停步——就把这份快乐留给他们吧,但愿他们都能拥有和谐的家庭,美满的生活。
沿着一条延伸到沙坨子边缘的鹅卵石小路,来到西南一处沙丘下。我把电动车停在路边,信步登上沙丘。这里没有游人,阳光下只有绿树野草自由地生长着。间或有燕子、鸽子盘旋空中,留下瞬间的身影。草丛中,高、低、长、短、粗、细格式虫鸣,此起彼伏,更衬托出这里的寂静。没膝深的草依然浓绿茂盛,这不是沙丘上原有的,是建设公园的时候,人工栽植的。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样子很像我老家那边沙丘上自然生长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当地人叫作“沙巴嘎”的。看样子,它的自然繁殖能力很强,只要没有人为的破坏,它会不断蓄根、再生。从2006年到现在,短短的四五年时间里,昔日肆虐的南沙坨子被制服,应该有它顽强的生命力的功劳吧。
想到“沙巴嘎”,忽然就想起了故乡!霎时,一股暖暖的思念涌上心头。我登上高处,遥望着西南方向。
那是老家的方向。
初秋的故乡,还不是最忙的时候,但人们也不会闲在家里。山上,早熟的豆类,该摘豆荚了。以前,人们总是等到最后,一次性收割,然后连同豆秧晒干,放到场院里用牛踩踏或用棍棒捶打(后来用机器脱粒),再把秸秆清理出去,剩下掺杂碎叶柴草的豆粒,找个风力大小合适的天气,用木锨扬场。这样收获的豆类,在出售时由于优劣混合、杂质多,一般都卖不上好价格。现在人们学精了,豆荚陆续成熟后,就一茬一茬地摘下来,晾干、脱粒、风扬去杂质。如此精挑细选出来的豆粒成色好,价格也高。但这是一项很复杂很累人的活计,我曾经帮着哥哥家摘过半天豆荚,半天下来,腰疼得直不起来,腿沉得迈不动步。再看看我摘的豆荚:只有小半袋。从那以后,我再回老家,不管农活多忙,哥哥们都不让我上山干活了。他们说,我做那点活,不够他们一袋烟功夫做的,还把我累够呛,划不来。
故乡盛产玉米。可能是水土的原因,那里的玉米米质好,很受商家欢迎。近十几年也开发了水稻。家家的主粮不再是玉米碴子玉米面,都变成了大米、白面。也有的人家专门种一垄不上化肥的玉米,留着自己家偶尔吃新鲜。再过半个月,玉米就该收割了。四轮车、三轮车、大马车拉着黄橙橙的玉米,装载着家家户户丰收的喜悦,从四面八方涌向村里,再拐进一个个院子。那场面,好让人感动。
前些年国庆假时总要回老家看看。时间不多,但三个哥哥家都要照顾一下。说是帮助秋收,其实是帮倒忙,哥哥嫂子还要忙中偷闲,给我做好吃的。国庆长假通常都和中秋节重合,这样回老家还多了一层团圆的意义。母亲在世时,中秋节后第三天就是母亲生日,那时回老家还有为母亲庆生的内容。所以,秋天的老家,曾经在我的心里装满了温暖与幸福……如今,身心被琐事纠缠难脱,老家和老家的秋天,显得那样遥远。
我的思绪就这样,随着天边的云飘来飘去,或远或近,或浓或淡,不肯停留,也不肯消失。
一阵风徐徐拂过面颊,风里是温热的草和泥土的气息。我突然发现这气息很熟悉?对,是故乡的气息!
原来,无论我身在何处,故乡的气息都围绕在我身边呢。
天边的云,凝成朵朵团花,走过我的头顶,又慢慢飘向天边。我不知道是我的思绪牵动着云,还是云牵动着我的思绪。但我知道,风里的气息是云带来的,因为它们从故乡的方向飘来。
又一阵微风拂来,风里夹着若有若无的歌声。我下意识地四下寻找,心想:这歌声该不会是从故乡传来的吧?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我暗笑自己真傻!即使故乡在举办“欢乐中国行”演唱会,这么远的距离,歌声也绝不可能传到这里——但我的心能听到,因为思念的心是没有距离的。
循着歌声,我转身看到沙丘下的小路上,两个骑电动车的男子,正在减速,似乎要停下来。歌声就是他们车上的音响发出的。渐渐的,歌声清晰起来,是一首很旧的歌——费翔唱的《故乡的云》。
哦,在这美丽的森林公园里,还有人和我一样,想起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