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沙里看出一个世界,一朵野花里一座天堂;
把无限放在你的手掌上,永恒在一刹那里收藏。
——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梁宗岱译)
傍晚,正晴好的天气,仿佛一个性情温婉的人突兀怪异发飙,倏然,平白旋起了大风。不一会儿,噼啪的大雨点落下来,接着,一道道清晰的闪电在天空里怪笑划出绚烂的图案。似乎将有一场瓢泼大雨呼啸而来。
夏收已开镰了吧,这场雨,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吧。去书院的路上,望见路两旁不时见到的倒伏的树桠枝干,真有些为地里的麦子担忧。幸好,这是一场太阳雨,转眼天空就喜笑颜开。
书院的芒种茶会还未开始,《跪羊图》柔美的旋律飘漾,缓步迈上露台,仰望着西天散逸的白云,默想汉风先生即将展开的话题——《一花一世界》。这每一片云里,可各自有完整的世界?那云雾里的每一珠水滴,是否都会有无尽的故事?
汉风先生刚从滁州讲学归来。每一程,先生都对中国文化有更深彻的颖悟。“醉翁亭”的仁爱光辉,中国文化千百年积淀的人文精神,儒、道、释于中国文人身上所散发的共性,走近,方能更深体悟它的价值与魅力。
回到《禅学的智慧》,先生问,佛在哪?佛在心。心在哪?——心含万里江山。禅学不是哲学,哲学是一碗水,禅学是一桶水,禅学是讲心性,禅是一种意境。禅可喻作火,抓不到,却可觉察其温度。心是镜子,可以照出万物,又不留任何东西。
五祖神秀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六祖慧能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原本,我们的自性真心,本当是明澈的,俗念尘灰,贪嗔痴慢疑溅落,没有及时清理,便成心垢。自性无染的真心被遮蔽了,就会看不见外边的美好和阳光,寻常人,能及时擦拭,已是在参禅修心。
大千世界,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属于自己的内心,各自的境况,不会有相同的。然而,欢喜、忧愁,全由自己取舍,得清静无染的澄明心,才会安享大自在和大欢喜。“青山不碍白云飞”,长空无涯,苍山如海,挡不住白云来去,一切全在心宇。破除“我执”,人要不要下地狱,何时入地狱,都由自己定,当下自心清静,当下就在天堂。幸福、自由,都由你自己而定。
回家,在灯下,我想起汶川地震时震撼人心的一个画面,有个女孩被埋在了废墟下,恐惧、饥饿、黑暗,女孩竟打着手电看书,那一刻,她的心被文字点亮,当救援队将她从水泥板下抬出时,她还紧紧捧着书本。台湾大学的教授傅佩荣在他《孟子的智慧》演讲里讲到,四川地震后不久,他去灾区慰问,“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孩子们在他的带领下,诵读着经典,几百双眼睛泪光闪闪,坚毅昂然面向了苦难。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只向灵山塔下修。”所有的东西,在过程上都是短暂的,草木一秋,人生也就短短的七八十年,苦乐悲愁,何不看淡超脱出来?“平常心是佛”,即心即佛。内心不净,即使声声念佛,念佛也是魔。幸福、淡定、安然、快乐,全在自己这颗心。
“闻木樨香”也是一桩有名的公案。北宋诗人、大书法家黄山谷向祖心请求参究佛法的要路,祖心便举孔子的话“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来启发他。黄山谷开初未能领会祖心的真实用心,只能暗下思忖,反观自心。直到秋高气爽之日,与祖心一起漫步林中小径,大师问他,可曾闻到木樨(桂花)香?山谷顿悟,木樨扑鼻之香,人人可以感受;清香如何?谁也说不清楚。故认取自心自性,则佛法如清香四溢;不识本来自我,则香味无影无踪,无从把捉。
会心不远。天柱山有三祖寺对联:“风声、雨声、梵呗声,声声尽寂;月色、山色、云霞色,色色皆空”。色与空的禅境,也许,于寻常人仍不可及。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天堂。”是说一个微小的物体中,却包含着尘世的因果。自然便是最美的,也是至始至终贯穿宇宙的。世间的烦恼皆来自俗人的欲望,占有,自私和控制,摈弃杂念,用真诚的爱来对待自己和身边的一切,生命便能活的如同莲花一样清莹脱俗。汉风先生给出了最简洁而直达澄明的三句话:“心有善念,话有善言,行有善举”。如此,时时地地,你就是佛,佛就是你。
清林朝松诗云:“会心在不遥,木樨香处索。”愿闻木樨香的,可先来品汉风先生的禅茶,再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