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仨放在一起叙述,纯粹只是为满足夜间我叙写上的一种空洞填补,并不是它们有什么本质的必然的联系,一如平日的三个人遇到了坐下来一起闲聊。
刮了两三日热烈的南风之后,今晨醒来,看见楼门口的玉兰花蹲于枝头打了大大的朵出来。我居的这栋楼前的玉兰树植有六株,在三个楼门洞口各把持着两株,三红三白。我的楼门口是左红右白,白的还没动静,红的到是提前的亮了相出来,我想它应当是属于外向型的性格,前卫些,不用说,白色的玉兰是属于文静型的了,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把持着。就个人而言,我还是喜欢白色的那种,内敛,怀有几分淡定或从容,这大约与我的个性有关,算是爱屋及乌吧。只是,今春楼西边的那株玉兰被置换成了别的树种,像是一株核桃,我不大确定。它的生命算是走到了尽头。生活中总是存在这样那样的不确定性,生命亦如此,所以珍惜是最好的选择。
张爱玲是不大喜欢玉兰的,她写:“花园里有棵高大的白玉兰,开着极大的花,像污秽的白手帕,又像废纸,抛在那里,被遗忘了。大白花一年到头,从来没有那样的邋遢丧气的花。”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喜欢的花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谁都无法左右自己的这种思想。对玉兰的态度,说不上特别的喜欢,也没有什么厌倦,倒像生活中相识却不曾深交的人,遇见了可以说说话聊上一阵子,不见也并不去特意地造访。
今春的玉兰,可以说是最先入了我眼帘的报春植物,她赶了个早,让我多少心存了几分感激出来。相比之下,往年的那些个桃柳到是落在了后头,远远躲避我的视线,她们或许心里不再有我,对我有了嫌弃。这也许怪不得她们,是我的庸懒不可移步走出这方狭地去探访聆听,只知道抬抬眼看着近前的她们,空自等待她们把春天送来。
鸟巢。两只。空寂破败地座落在那株红色玉兰树的枝丫上,像两个荒落偏远的村庄。当玉兰花开,离家出走的小鸟是否还会飞来栖居?或许青春已成往事,在风中,玉兰只能忧怨地叹息: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我就是一只远征的小鸟。我的巢在植物环绕着的村庄,于风飘雨摇的季节中一点一点地残败下去。春节回乡,我透过一把锈迹斑斑的锁锁住的陈旧门扉,看见老屋荒凉的院落,心生凄凉。村庄是我心里永远生长的一棵树,树上是我曾经的空巢,有一天,我会飞回那棵树再筑新巢。
夏季的夜晚,楼上居住的老太太都会坐在玉兰树旁纳凉,这其中就有我的母亲。她们谈论着这样那样的话题,让时光在平淡中生动。就是去年的夏天,繁密的玉兰树上掉下一只雏鸟,她们踩了凳子,直起僵硬的身躯慢慢地把那只小鸟送进窝去时,她们才发现并知道了这玉兰的树上还居住着生命,她们不知道鸟的父母是什么时候,衔了草枝修建了房舍。鸟的父母惊恐着慌乱着在一边鸣叫,跳跃与不安。那一刻,对它们而言是一场未知的路途,它们的幸福全部撑控在这几个老太太的手中。那一刻,它们心存了弱者的哀求祈祷。卑小的命运从来不具备安全感。不仅仅只这一刻,它们的整个生命行程中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包含还有雨打,风吹,砍伐… …的种种考验。如果,此刻,遇到这种状况的是另外的一些人,比如顽童,它们的命运或许将会改写。幸好,它们遇到的是风雨岁月里走过来的一个个的母亲,因为她们的善良与懂得,才幸免于难。世界的和谐是需要由爱来支撑的。
鸟巢依旧停泊在玉兰树的枝丫上,记忆着自然界一段平淡的往事。而薄荷,去年抖落的籽还在土壤里享受着睡眠,在玉兰树的根遭,还看不到它的踪迹。早几年,不知是谁种下了它,于楼前楼后,于是,夏日的夜晚,不再有蚊虫来前来讨扰,一派清凉安娴。没有人刻意地去惊忧它,松土或是浇水,夏日还没有来到,它的清凉此时还显得为时过早。
薄荷,有清神醒脑之功效。常常在夜里涂抹文字,别的季节都还好说,而夏季就难挨了起来,蚊子与困乏总是令人心烦气燥,不能沉心久坐,蚊香与药水有些不大受用,对鼻息刺激乱神,到是多亏了这薄荷,每天采一些,揉碎了放在小盒里,一夜都顺气。
其实,玉兰、鸟巢与薄荷无非生活中的琐碎,由今夜淡淡的来,再由今夜淡淡地去,只是平常日子里平常的物事,是生活的流水,只为装点。能够装点,也是一种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