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这个词,从字面上我一直固执地把它理解为是被绿色包围的一处居住地,在广阔的土地上,那怕是每一寸土壤都生长着绿色植物。在一个个村与村落之间,几乎全被绿色覆盖,假若我们顺着婉延的路去到一个村庄,远远的及目之处是陡然陇起的绿,其间会偶显出来一两处屋舍的墙体或者更为突显的一些建筑,那就是村庄了。村庄于很多人并不陌生,于很多人却也并不熟悉,尤其出生在城市中的80、90后们,对于他们,村庄或许只是课本里栖息的一个词,只是一种模糊的想象。将来,村庄或许会消失掉也说不定,那时,村庄只会躲在字典里沉睡。
我是一个从村庄里走出来的孩子,但我却从不曾远离过她们。我时常在村庄的注目下,完成我的行走或者栖息,常常,在上下班的路途中会碰遇到一两个荷着农具的人从我的身旁走过,在某个清晨或日暮,偶尔还会遥遥地闻听到鸡鸣和犬吠之声。
我出生在一个小村庄,多少年过去了,村庄,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村庄,确切地说,现在的村庄,已不是我生长中眼睛里的村庄了。我出生在父亲出生的村庄,但我的女儿不是,但我们都与村庄有关。父亲的童年,基本上是在相邻的村子里成长度过的,那是他的姥姥家。现在,我女儿的姥姥家也在这个村子,这仿佛是命里的一种缘。父亲童时,村里还没有学校,那个年月的农村,很少有人那样注重教育,奶奶贤淑有德,为了父亲有个读书的去处,常年带他在姥姥家居住,后来父亲又考了中学,那时的中学也很少,要到三十公里外去就读。因为路程远,每个月父亲都只回一趟家,走时,奶奶都会备一些干粮。干粮是玉米面做的窝头,黄灿灿的很是好看,咬一口下去会有拉剌嗓子的感觉,现在超市里也有卖窝头的,细腻香甜,区别到是很大。父亲带着东西往返学校与家之间,路上若是遇上牛车马车搭一程还好,遇不到可想而知了。头两年,我曾骑了摩托车重走父亲走过的那段路途,宽大的柏油路上,五六十麦的速度,耗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后来,父亲终是没有枉费岁月,考取了北京的航空学院。
我上学的时候,村里已经有了学校,尖顶的瓦房,窗户没有玻璃,是用塑料布挡订的,夜里自习点的是马灯和油灯,袅袅的有黑烟升腾。2007年,回老家,学校那个地方已是换成了楼舍,我问及学校,他们说已迁盖至村南了,我说我去看看。到了村南,走进学校的门,教学楼面南背北的四层,楼前操场甚是开阔,南面两处蓝球场地,西边一排乒乓球台,站在哪感叹这些年的变化真是快,小时候的我那见过蓝球乒乓球呀这些东西呢!
出了学校,我顺着学校向东往回转,走到桥头站住。那座桥依旧横卧在哪,青石灰砖的桥体已尽苍老,只是桥下已没有了流水,桥的拱洞近乎要被填满了,桥头依旧落座着一家商铺,只是由当初儿时的小食堂变成了一个小超市,主家也易了户。小食堂其实就是个果子铺,间或烤制烧饼,偶尔会烹煮一两次羊汤。果子是一种油炸的面食,类似于油条,那时的果子才一两角钱一斤,我曾在晚上偷偷地跑出来,攥着积攒的五分钱顺着漆黑胡同,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果子铺偷嘴吃,那时候的果子真是好吃,现在回味都有无尽的味道,前几年忽然想起这种味道,再次寻觅,却了无踪迹。还记得一年下大雨,不知深浅的我从那边趟水到这边来,用着全身的力气慢慢地一步步从水里挪向对面,走到一半便感觉水的劲头是那么强大,我含着恐惧沉着气只有住前走,一抬脚,一只凉鞋被水冲了去,又一抬脚,另一只也被冲了去。回到家,挨了母亲的打,次日一早母亲顺着水道,走了四五里路,捡回了那双凉鞋。那次,母亲不只是心疼那双新买的塑料凉鞋,更是因为怜惜她不喑世事的儿子。
一阵锣鼓声传来,把我从回忆中叫醒,原来是村里一帮喜好吹凑的村民在新盖的剧场里练习吹凑。寻声而去,见一帮子村民在台上练得起劲,台下也有一些人围看闲聊,而引起我注意的到是几个样子很酷的少年男女,穿着名牌服饰,边上放着音,在哪跳着街舞,很是青春。
在村子里逗留了几日,恍若隔世,感叹日子的变化之快,生活之美,真想就此一直住下去。走是还是要走的,毕竟还要工作,亲朋们送我到村口,坐上公交。我挥手而别,下次来,不知是否又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