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极普通的红色皮鞋,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但它却时常萦绕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清晰。
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六十年代里,由于父亲常年工作在外,八口之家的温饱,成为母亲沉重的负担,尽管母亲没日没夜的操劳,仍然也改变不了生活的窘迫。那个时候我做梦都在想,啥时候能够美美的吃上一顿香喷喷的米饭?啥时候可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花裙子?有一双自己喜欢的新皮鞋?可是平时都是捡姐姐穿小了的衣服和鞋子,轮到我已经是补丁摞补丁了。
记得我八岁那年,叔叔从外地探亲回来,捎回一双圆头的,系带的紫红色皮鞋。这双红皮鞋的到来,给这个贫困的家庭带来了似过年般的快乐和喜悦。
记得那天晚上放学回家,母亲对我们姊妹说,你叔叔只捎回这一双皮鞋,你们姊妹看看谁能穿就属于谁。由于是女式皮节,自然没有哥哥的份了。我和两个姐姐在争先恐后试穿着,可是,任凭两个姐姐脚趾怎样的弯曲,都无法将整个脚放进去,只有不住的埋怨自己的脚长得太快。最后,这双新皮鞋的归属权名正言顺的属于我。记得那天晚上,两个姐姐用羡慕的口气说,小妹,你让我们两个人一人抱着一只鞋睡到天明好吗?想想,反正她们也不能穿,就让她们揣着睡一宿吧。那个晚上,我好几次趴在窗台向外张望,真盼望着早点天明。
天终于蒙蒙亮了,我就匆匆的爬起来,跑到姐姐的房间,从她们的怀里,将皮鞋“抢”了回来。那天没有吃早饭就飞快的往学校赶。半路上,我在努力的想象着,想象着同学们看到了我的新皮鞋会是怎样的神情。只觉得那天脚步格外的轻松,阳光格外的明媚,空气格外的清新,连树上小鸟的歌声也格外清脆悦耳。我将教室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后,同学们才陆陆续续来到教室,我赶紧陶出小手绢,将皮鞋上的尘土擦得干干净净。
还是我的好伙伴-静发现了我的新鞋,她惊叫一声:这么漂亮的红皮鞋啊!将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女同学们团团将我围住,争先恐后的试穿,我连连自豪的说:这是我叔叔从城里捎回来的,好看吧!那一刻的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好像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那么多的人在羡慕我,在讨好我!
自从穿上这双红皮鞋,就格外的勤快。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就提起篮子去割猪草,割羊草;在学校,参加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并承担着报幕的任务;每一次考试,成绩都是名列前茅,每学期都会捧着五好学生奖状回家。随着年龄的增长,脚也在飞速长大,第二年那双红皮鞋,就怎么也装不下我的脚了。那段时间,每到晚上,我就偷偷的用棉花球擦着脚趾上的水泡,怕妈妈看见了,不会再让我穿了。终于有一天被妈妈发觉了,妈妈心疼的抚摸着我说,孩子,不要再穿了,妈妈给你再买双新的吧。那个晚上,我端详着这双红皮鞋,底子已经磨得很薄,鞋脸也已经磨的发白起毛,抚摸着它,我不舍的掉下了眼泪。第二天早晨,当我从朦胧中醒来,一睁开眼晴,就看到枕头旁放着一双红皮鞋,这是谁的鞋呢?在疑惑中,妈妈走过来说,我看你那么的喜欢这双鞋,昨晚我用猪油擦了两遍,又将前后分别剪开了口子,怕磨脚,我还用红布将毛边包好,我顺着妈妈的手望去,妈妈的手,老伤痕上又添加了新血口子,那分明是妈妈昨晚用锥子时不小心扎破的啊!这双经母亲改装后的“皮凉鞋”,又伴随我度过了一年的快乐时光。
岁月的脚步匆匆忙忙,这双红皮鞋与我已经相隔将近四十年。在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今天,不再为购买一双红皮鞋而窘迫,能够一次拥有式样新颖,花样众多的皮鞋,可以拥有方头的,圆头的,还有尖头;可以拥有黑色的,白色的,还有红色的,但是,那双红皮鞋却怎么也不出我的记忆,在我的心里,始终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那双红皮鞋里,涵盖着哥哥姐姐的手足情,氤氲着妈妈无私的母爱,摇曳着那个贫困年代里那份特殊的情感。感动了我整个少年的那双红皮鞋,是我永远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