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唐衣,片片如花纷飞。
花香四溢,绝望哀凉。
从此,不言相思。
——晴明
{子夜无歌,人独坐。}
已是子夜时分,灯盏里只有一豆灯火。博雅大人和寒水翁的影子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那么孤独无助。
我在心底叹一口气,祈求,今夜众人平安。
“博雅大人,也许会这样一夜平平安安就过去了?”寒水翁战战兢兢地问道。
“不知道。”博雅大人摇了摇头。大抵,他也没有把握吧。他的膝前放着一柄短剑,仿佛随时都可以拔剑而起。
“博雅大人、寒水翁,还请静心等候晴明大人到来吧。”我移动了一下,靠着博雅大人坐下,对他微笑。
“嗯,小熏,谢谢你。”博雅大人的手紧握着短剑,向我点头致意。
“小熏小姐,一切都拜托你了。”寒水翁诚惶诚恐地低下头,让我一阵揪心。
薄暮时分还没有一丝微风,但随着夜色渐深,风也渐渐刮起来,不时摇撼着门户,发出响动。
每当这时,寒水翁也好博雅大人也好,都会悚然心惊,朝着响动处看去。然而,那仅仅是风声,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大约刚过子时,只听嘎嗒嘎嗒,传来推搡门板的声音,我警惕地看向门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试图把门推开。
“嘿! ”博雅大人拉过长刀,单膝跪起,像一个英勇的战士。
“可恨啊,此处竟然有符咒!”那低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寒水翁失声惊呼,死死抱住博雅大人的腰,全身乱颤,哆嗦不止。
“可恨可恨”的叹息声环绕房屋四周,总共传来一十六次。那声音正好绕着房屋转了一圈。静寂再度降临。
“是不是走了? ”寒水翁脸色苍白,瞪大眼睛看向我。
我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博雅大人由于紧握刀鞘,手指因而变得发白。
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人冬冬地敲门,响起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的声音。
“寒水呀,寒水呀……你睡着了吗? 是我呀……”
“母亲大人! ”寒水翁喊出声来,博雅大人再次拉起长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朗声道:“是妖物,切不可开门。”
“寒水,是谁说我是妖物?!寒水啊,你竟然这么不孝……”门外传来了叹息声。
寒水翁正要上前,博雅大人连忙拦住了他,叫道:“不可以开门,是妖物,那是妖物!”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女人的哀叫,一连叫着有妖物,又叫着妖物正在啃食她。我看向博雅大人和寒水翁,他们的额上都冒出了冷汗。
就当我们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时,门外猛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想从外面以强力破门而入。
博雅大人将长刀高举过头,叉开双腿站在门口,身体却哆嗦个不停。我立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博雅大人惊愕地看了我一眼,咬了咬牙,从我身后走到了我身前。
“我要保护好寒水翁,和你。”博雅大人略显低沉的嗓音传来,让我的心底一阵感动。
“博雅大人……”我低声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式神……”
“小熏是小熏,是我博雅的朋友。”黑暗中,他的双瞳炯炯有神,如同圣殿的火焰。
“博雅大人……”我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
{花已无香,伤离别。}
丑时即将到来,当我正在庆幸时,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博雅,对不起,我来晚了,你们没事吧? ”
“晴明!”博雅大人欣喜若狂,极快地奔向门口。
“博雅大人,不可!”我站起身来,极力想伸手阻止他,可已经来不及。博雅大人已经把门打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狂风从正面向着博雅大人扑过来。丝毫没有准备的博雅大人僵在原地,眼看黑色烈风就要扑向他了,我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前,闭上眼,将式神的元神凝成一道屏障。
“小熏!”博雅大人急切地叫着我的名字。
“博雅大人。”我睁开眼,努力想要维持,却越发地觉得吃力。那黑色的烈风,一定是极强的妖物。
“小熏!”我看到,博雅大人的眉紧紧皱着,他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博雅大人……”我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寒水翁,就,就拜托你了……还,还有……晴明……”
我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刹那间黑色烈风狰狞而强烈地冲向我,我,再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后记。}
夕阳西下,将天边的云朵都染上了柔和的烟红色。
已经是秋末,许多花草都已枯萎,庭院显得荒凉,毫无生气。
房屋的外廊下,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他凝望着屋子侧面的桂花树,久久,久久。
月儿悄悄地爬上了树梢,寂静的庭院只听得见微风拂过的声音。
白衣童子毫无预警地出现在男子的身前,说道:“博雅大人刚刚通过了戾桥。”
“知道了。”对月独酌的男子唇边漾起一抹微笑,“白野,多去准备一个酒杯。”
“是。”白衣童子答应着,身影从夜色中隐去。
男子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原来是一条绯色的缎带。他站起身来,轻盈得如同天空飞翔的鸟儿,白衣飘飘地落在那棵三人高的桂花树上。
他的指,极白,修长,有一种痛苦的安宁。
他认真地将缎带系在桂花树的树枝上,月色皎洁,温柔如水。
“小熏。”一个女子的名字从他的喉中流出,“这个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次日清晨,桂花树凝结了满树的露珠。
那条绯色的缎带也被露水沾湿,温顺地垂在树枝上。
秋末,桂花已经落尽。
但,下一个花期,它仍旧会盛开,不是吗?
晴明大人,我们,会再见面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