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生在山城的缘故，对山路不陌生，时常走过它。但诸多山路中，唯有对两条山路印象深刻，其余如风中的往事，走过就抛诸脑后，随时间一道掩埋。
那两条山路很普通，和所有的山路大同小异，山环绕，树木相随，但却刻在我的记忆光盘中，因为它有我青春的印记。
那时刚毕业，去一个山旮旯传道授业解惑，说得好听点，其实为孩子王。一个大男孩去挤在一群懵懂学语的孩子中，怎么说都不咋样。但那时没有感觉咋样，只有一股热情，初为人师的冲动。在三尺讲台上挥洒青春，滔滔宣讲，很觉意气风发。从家到学校是要攀过一段山路的。我用攀字绝对适合，因为确实如登峰。你看啦路如一根带飘摇上去，隐在山的远处，竹林的深处，你就是看不透，唯有用不停歇的脚步去丈量，去一步步探幽。第一次与母亲一道，转过一个山嘴又是一个山嘴，但那期望的校舍就是没有出现。停歇、拭汗，几次都想放弃，等走到已经身心俱疲，实在不想迈动第二步。但接下的日子我需时常走在这条道上，并且是我一人丈量，没有第二个人和我一道絮语、并肩，将路途的寂寞驱除。每当走到山根我都有一丝寒气升上心头，因为接下是难挨的攀登，一步都不虚饰。推着车，有时还要携带一袋米，或者菜蔬什么的，让行程更为负重。每当登过第一道长坡，我会停歇一下，不自觉回望一下，山路长长如带，屋人家远远的如隐在时空中。我会心里感叹一番，何日才是个头，然后接着启程，没有的时间耽搁，因为后面是更为长漫的路，更为七弯八拐的坡。我上行几乎无法骑车，只能一路侍候它慢慢推行。尽管我在这条道上来回两载，七百多时日，但每每将相似的山口以为到了目的地，其实远着呢。心里盼望一蹴而就，但就是慢腾腾，目的地一直在你绝望时。路上是寂寞的，很少碰见人影，这条道有时你走通头一个人影都碰不见，全是你一个人的脚步声。遇雨或是阴沉天，山道就显得暗黑，就有一种森人的气氛，故而我心都提着。有时惊疑地回眸，生怕有一种袭击。大热天大汗淋漓是不用说的，就是冬日，外面朔风劲舞，你走到头，还是汗液津津。每次走过，都是一场战役。
一路无语，但一路我的思想异常清醒，总是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几乎将人生的问题捋个遍。故而使我养成了个爱思考的习惯，凡事都在脑中过一遍，而不是随口而出。思考让我语言很少，让我遇任何问题都能释然，而不是自寻烦恼。
以后我又换了个山村小学，那是两年后，尽管没有那架山供我攀登，但同样的山路还是需我用时间和脚步丈量的。那条山道应是省道吧，多了份热闹，但也多了份吵闹，和避免不了的漫天灰尘，让我在灰尘中记住它。这条山道是能骑行一截，但遇到上坡又需推行，接着下坡又是骑行，如此循环往复，让你有点不得安生。这条道少树木，故而光照很好，很好的效果是你不忧阴森的氛围，坏处是尘土外还有直射的阳光，冷凉的季节还好，如炎热难耐时节就是一种受罪，让你在火热中沐浴。我有时和同事一道，但只是偶遇，因为她们是女教师，而我是男的，男的缩在一个山村里当教师本身就让人有一种自卑，自知自明，于是恋爱的心没有，只有同事的淡然，于是骑行的途中遇到熟稔的同事，不觉加快脚步。聊聊是能驱散旅途的一些寂寥的。但大多还是一个人，将寂寞的脚步声和踽行的身影印在山的褶皱里。
五载的时光很快又在山路上流失了，等我回城，我就很少走曲里拐弯的山路了，但每每遇到山道，我还是涉足一下，感受那股久远的味道，让情感清新。
记忆中的东西总是美好的，也许想复制记忆中的事物总是充满迷人的味道，想让自己重经记忆的河，让心不致在眼前迷失。
山路是艰难的，我在最青春焕发的时候一遍遍地踏临，也许这是对青春的磨砺，也许这就是走过山道留下的一笔财富。我回首，那条山路是闪光的带，那个身影让我仰望，我没有愧对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