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午后,远处的浅蓝色天幕上倒垂着几抹晴岚,隔着一尘不染的玻璃窗望去,格外得清澈逼真。此情此景,让阴霾多日的内心,顿时生出形容不来的飒然。西餐厅里空无一人,因心里想着午后的时光是及不上清晨那般可贵,于是索性独坐了半晌。
日子愈法趋于清简,即使风霜雪雨交叠,亦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惊惧不定。而那些看不见的从指缝里流逝的时光,算是作了学费,为我那不堪回首的往昔,镌出刻骨铭心的一笔。是那样的历练,让我过早地摆脱了稚气,失却生命里最可贵的天真;亦是那样的过往,让我淡定自若,即使陷入再深的水里,仍能拨开眼前的迷雾,不至于泥足深陷。得失在方寸之间,所有的事情往往是一把双刃剑。就像如今眼前这条看似平坦的路,没有人会知道它是经过挥洒了无数的血泪方才修葺成今日的模样。
于是泰然,懂得感恩。
眼下的时光,看似一派静好,像休憩场边空荡荡的秋千架,闲适自在,只为自己独舞。只有自己看得见,那些夹携着雷霆之力的暗潮,是怎样在千钧一刻化为无形,而那借力打力的过程中,自己是如何的受伤,又逐渐恢复如常。
窗外的冬阳真是温暖,吸引着蠢蠢欲动的脚步。沿着花圃里的鹅孵石小径,一路向东缓行着,借着这繁华过眼的光景,抚慰着流年里的暗伤。享受着和煦的日光,给予丽日风清的馈赠。脚下的小径看似平整,实则一不小心,脚底的硌痛便会瞬间刺痛心尖。
多日不见,湖边草坪上的相思树,树身虽是格外地茁壮,因着周身稀疏难成气候的枝桠,仍显得一派落索。不曾见过春夏时它曾如何繁盛过,今日这般光景,只道或是相思太重,它即便有喷薄旺盛的生命力,亦承担不起如海情深。不远处,与之遥相呼应的秋枫,却显得峥嵘。树身蕴力,枝桠精神抖擞,叶子青葱葳蕤,像是有意撩拨着这个元气颓丧的冬初。至少此刻,它显得那样蓬勃。脚下营养不良的草地上,落花满地,缀满了碎小的黄色合欢花,青的草黄的花,像是为整个园圃穿上了新裁的罗裙。惹人垂青。
看似晴好的午后,经过湖边凉亭时,却不小心被湖边拂过的湿气扑了个满面,穿着并不单薄的我,狠打了一个激灵。远处,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甚至连湖里争相追逐的肥硕的红白锦狸,都还是一如既往地欢快。只是,飘过湖心的那片落叶,忽然就像一叶扁舟,载着像游子一样远走的心,归去昨日那暗无天日的煎熬里。
气候如是,就像今日的天气,明明温暖晴好,我却还是因着湖边意外扑来的湿气着凉;人生亦是,那些明明可以花好月圆的事,却总是意外地在原地打个转儿,便事与愿违。
原本静好的心情,像投进了一块巨石,激起不小的波澜。
只是,面对生活中那些不可预测的遽然变故,我们何不当作享受坦然处之呢?
是苍天不仁?还是世事无常?你就这样无端病了。毫无预兆。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预兆。病兆其实早在你被沉积日久的痛苦煎熬得彻夜睡不着觉时,已初现端倪。只是,你总是习惯微微地翘起下颌,仰望那些一闪而逝隔世离空、苍凉一世的烟花,那翘起的弧度是优美的骄傲,昭彰着你倔强的脆弱。红尘万丈,你以涉水未深的脚步,脚步深浅不一地探视着前路茫茫。如今,除了满目的凄哀与落寞,你看不见其它。我的痛苦向来激烈迅捷,从不会让今日的不快遗留在明日的行程里。如你所言,行为处事如行剑,干脆利落如虹。而你的不快,总是在哭泣里不断凝滞,最终形成一枚永久搁置在内心的琥珀。清泠如你让我如斯心疼,即使肩负着那些你不经意给予的致命的疼,我依旧坚守着守护你的初衷。也曾痛彻心扉,难以自持,却安慰自己你一直是这样孤高不世的女子。凛冽的坚持多是出于自我保护,即使不小心伤害了别人,首先伤到的人其实是你。你的若即若离并不是真正伤害我的原首,真正让我痛心疾首的,是你心中不知何时形成的那道分水岭.让我无能为力。却只能一如既往,坚持着许你的不离不弃。
前日深夜,我读“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便想着且以此为引,向你道出珍重万千。
那时,心绪郁结,沉湎在对你的担忧里,无法安然入睡。揪心的疼痛,一直撕扯着我的无能为力。你的心殇,我如何不懂。只是希望,日后世事纷纭,你能够珍惜当下,而不是遗憾当时只道是寻常。如此毫不客气地指摘你,你是否会恼羞成怒地抨击我凭什么这样说?即使这样,那也没办法了。那些本来细想已久想说与你的事,已被我埋藏的太久太久,甚至今时今日,我都不敢把它们细细地道与你听。如猛虎细嗅蔷薇,深知一旦和盘托出,便会满盘皆落索。承受那么多,事你的深意,不容许如此,亦经不起如此折腾。
窗外,果然风起萧索,氤氲多日的酷热,仿佛只是在浮云敝日的瞬间,冬的煞气便凉了云翳的双翅,空气骤然冷肃。上天变脸比翻书还快,阳台上尚还挂着昨日的夏衣。那又如何,天气这样无端变化,不正是合了世事无常的规律,我们只能逆来顺受,积极应对,别无他法。
透过狭小的窗扉遥望,远方被楼宇切割出的半隙天空,难得地在深夜里撇开苍茫,露出希望的星光。只是彼刻的心情,却仿佛仍是停留在那日灯火阑珊醒来的蒙昧里。彼时,窗外疾雨猛烈地拍打着窗棂,满耳的雨声里,尘世的喧嚣终于在夜阑时分归于沉寂,安恬的恍不似身在凡尘。我遂披衣起身,静静地爬在西窗下的写字台上听雨,彻夜无眠。一两声慵懒的车鸣,在某一瞬猛然惊乍我游弋的思绪,没能捕捉到青鸟掠过云层的鸣啼,窗外没有雨声。
突然就有些懊恼,愤然我的希冀是那么杳渺,像九天之上,变幻无常的万里云海。本想着,即便心念成灰,你的心意不能在世事纷扰里圆满,你也该拥有一副健康的身躯。在我看不见的阡陌红尘里活得更加精彩。只是亲爱,在忽然从天而降的意外面前,我们都成了无措的孩子。听说,灵魂在午夜时分是离神灵最近的时候,那么就让我在此刻为你种下祝福千千万。守护着与你不离不弃的约定,等你健康归来的消息。
前几日夜里,一直怀着对你的担忧,心里又如何能升起一片晴天?世道即使海晏河清,我的世界一样混沌不堪,没办法变得清明。那样,如何还能发现身边的美好呢?婆娑的星夜,亦或是雨意幽幽的日子,其实真的是非常美的。
当所有的过往,终于成为今日微不足道的一笔谈资,我终于可以写下与你共勉的往事。人生百态,世事无常,现实总是很残酷。美好,是被温暖的午后吞噬的一丝晴辉;是幽长的雨夜里,忽然惊破清寂的车鸣。那些破坏的因子只是在一瞬间完成。
零八年的时候,三位至亲相继离世,接着便是爷爷癌症确诊的消息。我被这些个晴天霹雳砸得眼冒金星,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而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身接踵蒙受有生以来最凶恶的际遇。我用一年多的时间疗伤,在即将要走出阴影的时候,迎来了爷爷离世的事实。
从小到大,爷爷是用生命爱惜我的。在我的世界里,他是那根撑天柱。他的离开,宣告着我的世界轰然倒塌。那时,我与今日的你一样抗拒一切外援,将这些遭遇当成一种羞耻。病入迷津,如禁语的鱼一样,外在流露出的那份决绝的坚韧,即使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坚固,在颓丧的面容之下,一样会显得滑稽可笑。爷爷的离去,只不过是生命周而复始的一个过程,于我却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让我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就是那样的际遇,让我开始长期的自闭倾向。又是一年多的与书为伍,我读佛、悟禅、参详心理学,加上姐姐无微不止的看护,才将我逐渐从泥沼里拖了出来。苦难的日子里,非亲非故的姐姐,是黑暗里那盏最亮的灯。我想,它日她的无私之举,便是今日我想要投射给你的希望之芒,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想象着那般格物致知的你,要拖着病体,忍受那个俨然陌生的环境。在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苍白麻木的世界里,日日赖用药物驱逐病痛,心里便是生生的疼。无限的担忧。你说,不想我担心。可是,你是否有想过,懂你如我,如何能放心得下那个虽比我年长,却总是因为过度的自我保护,稚嫩的像个孩子一样的你。
我明白你的所有心理历程,是以更加的不能自持。病痛,于你是一种耻于见人的丑事,你不愿意面对,亦不想因此成为别人怜悯的对象,所以你固执地拒绝一切外援。可是,你有否想过,与生命相比,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呢?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是除了生命以外羞于见人的?明白你的脆弱,于是更加心疼。非你所愿,自从得知你生病消息的那一刻,我一度寝食难安。甚至午夜梦回,都想着怎样的虔诚,才能换取你的健康无忧?而我,更是愿意以我一世持善,换得你一生快乐健康,平安喜乐。
别难过,别怕,即使没有日日陪在你身边,其实我的心也是一直同你一起的。如果累了、倦了,记着我一直在你一个转身的距离就可以看到的地方。你要勇敢,一定要勇敢哦!我会一直与你同在。
我在等你,姐姐也在等你,等你身体健康,连同心理魔障一起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