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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文君: 愿得一人心

[db:作者]  2019-01-27 00:00:00  互联网

 【凤求凰】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命定的吧。那一夜,她在屏风后,只是在屏风后,便遭遇了她一生的惊鸿。

那一夜的月,弯弯的,月光恰巧打在窗边的琴弦上,此时的他,正在卓王孙家做客。饮酒半酣,宾客纷纷对他说,相如,且为我们弹奏一曲以助酒兴吧。他的手指,扫过琴弦,顿时琴音瑟瑟,如清波泛涟漪,又如花下轻私语,深情而激荡,执着而缱绻: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

后来人们说,他弹唱之时,是知道屏风后有一人的,那人,便是卓家之女,文君。她躲在轻纱屏风后,看他抚琴,虽隔着屏风,隔着月色与羞怯,他那俊朗的面容伴着琴音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他是为她而奏,为她而唱,她知道,也全听懂了。就是在那样的良夜,那样的琴音中,他以一首曲子,完成了一生的爱情。而她也放下姿态,放下了禁锢,放下了尘俗约束,与他一起,月夜私奔。

 

私奔,这个词,是如此的美好。轻轻捻起,便能在指尖开出春花,在风里轻轻摇曳。再悄悄地从唇边挤出,既柔情又妩媚。说话的女子,脸颊悄悄飞上红晕,而听着的男儿,心,砰然而动。多美好多温情的字眼,还得在前面加上月夜呢。那夜的月,该是月牙形的,澄亮而暧昧,温情而如水。

他带着她,快马加鞭,同回成都。马蹄,月光,私奔,爱情的波涛便在嘚嘚的马蹄声中无限伸展,无可阻挡地奔向了远方。纵然家徒四壁,纵然穷困潦倒,依旧要患难与共,生死相依。此时的文君,已放下琴书雅集,诗酒逍遥,继而褪去华服,沽酒当垆,温婉不减。人说,简朴趋向繁奢,易;繁奢趋向简朴,难。从临邛到成都,从成都到临邛,文君看似完成了一生最重要的转折,实则,这漫漫征程,才刚刚开始,而那月下的私奔,更是她沓长的后半生里最动人甜蜜的点缀。

 

【白头吟】

 

卓王孙之女文君,当垆沽酒,渐成临邛人尽皆知之事。卓王孙盛怒难消,女儿月夜私奔,已使他颜面尽失,如今,竟在这大街之上典衣沽酒。然,终是经不起亲朋好友的劝解,以及对文君的疼爱,竟也备了丰厚的嫁妆,风光地为他们办了婚事。至此,她与他也该过上了饮酒作赋,鼓琴弹筝的闲逸生活了吧。可生活不是童话,相如更不是给文君幸福快乐的王子。或者,于男子而言,失意之际邂逅爱情,是一种幸运,而男子真正的追求却不在爱情上。武帝即位以后,司马相如被武帝拜为郎官,之后被升为中郎将,常伴驾君王左右,他在长安找到了被需要的存在感。而女子总是傻的,以为男子会因为某段美好某个瞬间而坚守过去,殊不知,焕然一新的生活里,他需要的是新的伴侣。

真真是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文君与相如,以文相慕,以文相爱,竟也以文相离。从中郎到中郎将,从长安到西南边陲,在权利与欲望的巅峰中声名渐盛的相如,挥笔写下了13字书,寄给了文君。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十三个数字,藏着他的心事。她看懂了,聪慧若文君,怎会不知书中之意。独独缺一个“亿”字,“亿”便是“忆”,她怎会不知。他是想告诉她,曾经的山盟海誓已随时光而去,他,对她,无忆,便也无情。

 

情长情短,情多情寡,情浓情薄,再也没有区分的必要了吧。若是不爱了,那便给彼此自由吧。很多时候,相守相离在红尘,无非是爱恨生死,然而,最怕的还是相忘。她给他回了信,信,还是要回的。

一别之后,两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是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言千语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红胜火,偏遏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她是聪明的,她看懂了他,却也不揭穿他,她以他的形式复了他的哑谜,终是换回了他的心。是的,翻遍史书,都是这般说的。说他被她的才华打动,终是不忍,于是不再休妻,二人安居林泉,恩爱又数十年。

暂且相信果真是如此吧,至少温暖至少完满。有些谎言,是善意的,便要义无反顾地相信。或者,生命里的太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在穷尽一切解释之后,终是信了命,也随了缘。抬起头,秋日的阳光正好打上了眼角眉梢,好一段清宁静好的时光。

 

【愿得一人心】

 

耳边放着小娟的《爱在深秋》,闭上眼,静静地听。仿佛又见文君正蹙眉给相如写信: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人们常说,女子太过聪慧便不容易幸福。李易安如是,张爱玲如是。可这卓文君,我始终不知道,她这是幸,还是不幸。若是不幸,她在月夜的私奔又是苍白尘烟中的华章,若是幸福,又该如何解释这爱着伤着的等待与期盼。终究她是聪明的吧,看穿不说穿,能守着幸福,便倾尽全力争取,还有什么,能比得过千帆过尽之后的相守相惜呢。

不禁想起甄嬛,那个不愿意委屈爱情,真真是寻一人心,渴望独一无二爱情的女子。初入宫的甄嬛,在某个杏花微雨的春日,将得一人心的渴望寄托在了君王身上。然,君恩反复,她如梦初醒,终于,心如死灰,与君王长别:朱弦断,明镜缺,朝露唏,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忆及当年,因为这些个诗句,文君换回了相如的心。在甄嬛的爱情里,却因为白首不相离的固执与坚持,与君心相离。恰值傍晚,瓶内的花儿,在暮色中悄悄绽放,清香自花瓣内逸出,飘出一屋的香甜。假若,爱情也会绽放成一支花儿,定是那纯白的蔷薇吧,美好而青涩,在年月的光影里忘情地开着。至于季节之后是否会凋零,赏花之人大抵也会去在乎,更多的,是记下了那年肆意的芬芳。

半生匆匆而过,她仍然记得那一夜,她为他而倾倒。纵然遇见的那一刻起,他便留给了她一场迷茫,一个苍凉的手势。挥一挥手,那愿得一人心的往事,便在瞬间化为了尘土,继而白发苍苍。她也不曾后悔。很多故事,是从某一刻开始。而那一刻,关乎一生。原来,在一起,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情事,便是爱一个人的极致。如水的时光下,一路走来,点点滴滴的记忆迎着春风绽放成花,俏丽,婀娜,也许,已不复初遇时的容颜,那条条皱纹,却是爱情的馈赠,像一幅画,让人欢喜,像一弯月,教人赞叹,更是一道风景,太阳已衔远山,长亭短亭,独独拼却那一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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