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窗口泻进来的一片月光,我不忍开灯,便静静地坐在窗前,凝望着皎洁的明月,沉浸在古典音乐“高山流水"婉转悠扬的曲子里......
《高山流水》是先人代代相传上千年的古曲。这首优美的古曲又与一个优美的故事相连。据《列子汤问》中记载:伯牙善弹琴,钟子期善听琴。一次,伯牙弹了一首高山屹立、气势雄伟的乐曲。钟子期赞赏地说:“巍巍乎志在高山。”伯牙又弹了一首惊涛骇浪、汹涌澎湃的曲子。钟子期又说:“汤汤乎志在流水。”钟子期能深刻地领会伯牙所弹奏乐曲《高山流水》的内涵。从此他们俩人结成了知音,传为千古佳话。
音乐与听众,从来是一半与一半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说,听众的创造更自由、更丰富、更有选择性。一千个听众有一千种创作方式,一千种诠释。对于《高山流水》这首优美的古曲,巍巍乎若高山 ,汤汤乎若流水,这是钟子期的经典解读。这首优美的古曲一开始时声调较舒缓,音色很柔美,像白云飘过天际,留下些飘飘渺渺的痕迹,又似迎风轻拂的垂柳,如烟似梦,若有若无。然后曲子渐渐转为优美,明快的格调,丝丝缕缕缠绕在青草丛中,就像许多线条一样的流水,经过山路的盘旋和水草的掩映,和着鸟儿的欢唱虫子的鸣叫而缓缓流下,圆润而细腻,让人陶醉在这醉人的如画般的仙境里,留恋忘返。继而曲调渐趋平缓,变的低沉、幽深,还夹杂着些许哀怨和倾诉之情。
突然,一个清越优雅的似百灵鸟的啼叫声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像刚刚经过千山万水的阻隔终于汇集成一支跳跃的音符,它有画面的和谐,更有冲破阻力的自豪,活脱脱的勾勒了一幅世外桃园的美景,使人心胸开阔,欲翩然起舞。尔后,流水渐深,一直下至深潭。流水落地的声音轻轻又悄悄,柔韧的舞姿飘飘又洒洒,似乳燕呢喃,蟋蟀低吟,然后融会成一个旋涡,流向远方......
《高山流水》的弦内之音,许多人都听明白了,那是对流水的礼赞,对高山的吟唱,对大自然的顶礼膜拜;《高山流水》的弦外之音,许多人不甚了了,那是对知音的呼唤,对沟通的对接。
夜阑人静时,常常独自凝望星空:浩渺的星空是那样的寥廓与神秘,每颗星星在熠熠闪光,充满了彼此的渴望,每颗星星的渴望又都是如此相同。
其实,人与人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行走人世间,有几人不渴望相会、相知能彼此读懂的知音。而一个“懂”字则涵盖了观念认识的一致,情感好恶的共鸣,心灵的交会,“于我有戚戚焉”的相互拥抱。以古喻今,无疑正是“高山流水逢知音,伯牙子期再相遇。”
鲁迅曾赠翟秋白一联:"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知音者,知其弦内之音,亦知弦外之音。秦时听《高山流水》的想必不止钟子期一人,可一听就抚掌言中者,惟子期也。故世间人海茫茫,知音难求。伯牙得子期为知音,引以为荣,惜若珍宝。山中石多少真玉,世间人稠知音稀。黄金易得,知己难觅。心灵与心灵的沟通,是最容易,也是最难的。由七个音符的变幻而诞生的各种乐曲,其根本还是心曲。心曲还与心倾听,纯真的心曲,污浊的心灵绝然领悟不了其澄明之美。人与人的沟通,首先在于心的沟通与融洽。当一个灵魂理解另一个灵魂时,两者融为一体,是相通的,犹如弦与音箱的关系,弦在响,音箱也在响,这即是我们称之为的共鸣或共振。而共鸣是知音的先决条件,有了共鸣才有了知音。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伯牙的高山流水之不朽,在于其中之味;钟子期美名永存,亦在于尽解其中之味。“伯牙摔琴谢知音”,是楚国故地的千古佳话。知音难觅,而伯牙鼓琴,子期能心领神会其中高山流水之意,这该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的呢?然而生命在这条路上,只不过寻找灵魂共鸣的一堆血肉。灵魂的归宿是那共鸣的歌声,知音说在嘴边不是花言巧语的轻诺,那是灵魂深处释放的沉重。
曲子的最后一个旋律渐渐消失在浓浓的暮色里,可我却还沉浸在那绝美的旋律,绝妙的演奏里不能自醒。除了为伯牙与钟子期的知音与知会感泣、喟叹;也为当今这浮躁的世界,像伯牙这样自甘清寞素心快乐的人愈渐稀少,如钟子期这般倾心以听心曲交融终成知音的听众亦廖若晨星而叹喟。喧嚣熙攘的天空,留下了几近空白的寂寞,令人不免感到几分冷凉。但我更相信那高山流水吟不尽,空谷觅知音的千古绝唱《高山流水》依然会欲断欲续,似隐还现,永远徜徉在青山绿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