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待月一直是我关注的诗人。喜欢他的诗歌,有一种淡淡的忧郁之美,有一种既感性又理性的刚柔之凝。正是六月,绿云萦绕,大地金黄。春江待月的诗歌《草香到麦香的距离》,一下子就把我们拉近了土地和村庄,溯回徜徉,乃至一声深长的叹息。用春江待月的诗思:少年已经背叛了土地,远离了麦香,此时,正是乡愁时。
原以为他的草香到麦香的距离之二、三(之一是旧作)就令人震撼了,就达到了一种体验的隐喻和暗示,就已经突入了人们的心智,出其不意,你打开他的博客,又是草香到麦香的距离之四、五,或许还会有更多,一般来讲,或许读者见惯不奇了,或许是感觉疲劳了,正因此,我要探起究竟,是什么让诗人在草香和麦香之间吟哦不止。晚上,我坐在地板上,在吊扇的风中打开手机博客,又把他的诗读了几遍学习了几遍,你深入到一件事物,就会有感觉,就会有体悟,就明白了他细微的呼吸,来自一粒麦子的歌唱。似乎,胶东大地,潍河岸边的村庄麦浪起伏,夕阳像村庄新娘的红盖头一样在潍河的雾霭中袅袅娜娜,浓酽的麦香潮汐般漫漶,倾入诗人离乡的窗口,夹带着父亲的弓背、母亲的泪水、泥土的腥咸,一次又一次的把他劫持、撕裂、击垮,这是草香和麦香的距离,不近也不远。诗人站起来,必须要站起来,这山东憨实的汉子,要像一头骆驼一样不能倒下去,他哭着,要把魂魄——是一株草支离破碎的魂魄,串起来,串成一首诗、或是一串精美的佛珠,亲手缀在村庄被麦芒扎出血痕的颈脖上,让草香抵达麦香。
在诗中,诗人反复用的两个物象麦香和草香,它们存在于诗的空间诗的意境,它们却是真实的,不是凌空蹈虚,它们来自村庄广葇的土地,它们艰辛而温暖、它们苦咸而不失美。它们在苦难中喂养万物生灵。就有那么一天,我游走乡村,看到平原大地被麦子装饰成大片锦绣,修复着世界的黑暗和丑恶。那一刻,我忽然感到麦粒既麦香的重量和崇高,它乃是乾坤之内核,更高于人类的智慧之上,让上帝、让诸神都屈膝,围着它低低的吹拂。
感动于诗人春江待月的率性和谦卑,他懂得疼痛、咀嚼、回味、沉思感恩,懂得草香像漂流瓶一样的灵魂,匍匐着在时光中不忘记自己在暗夜中拔节的誓言,艰涩着一次次攀爬潜游,磨叨着:“魂兮归来,草香、麦香......”诗歌是心灵的物象和内视,往往,它们花若无痕的结合在一起。诗,应该是诗人的一种宗教和信仰,看了他的组诗《草香到麦香的距离》,春江待月信仰的终极归宿也是他心灵的栖息之巢,无疑将是来自麦香的故土,潍河圣水。那生命的源头,看得出诗人对他的赤诚和热爱,一如爱着他的父母,一如爱着他的爱人。
什么是好的诗歌,在这个文学大众化而泛滥的年代,已经失去了它的严谨,众说纷纭,干脆就说不清楚。它取向于一个人的心理审美和精神境界。我不懂诗歌理论和结构,但自幼喜欢诗歌。春江待月的诗歌差不多都要读一读,取取经,感觉唯美,具有理想主义色彩。往深里说,就是从现实和纸币、从泥土的根部袅袅升腾的烟岚和开放的花朵,是形而上的思想意识形态,更是一种自然的境界和博大的胸怀,它是灵魂摒弃尘世的升华。读这样的诗歌,虽然感觉有些朦胧,但有一种美的精神在召唤。精神是什么?精神是你生命、生存的力量、信念和支撑。是个性也是共性的。尤其这物化的时代,精神将是弥足珍贵出尘的一种境界。
个人认为,诗歌存在着很多技巧和艺术,但凡是发自灵魂的、泥性的吟咏,它像一颗泪珠的琥珀,更像一颗麦粒的盈盈破茧,终将持久迷香。再读草香到麦香的距离,忍不住也触动了乡愁,想家了。这就是撼动和感动,此时,正是北方平原麦收时节,麦粒滚滚,麦道飞扬,昨天,我坐公交车,在郊区的公路上,到处都是晾晒的麦子,甚至阻碍交通,给麦粒让让路吧,我说。对着这满地金子,自然的浆血,低下头去,膜拜一次。仿佛听到麦粒在草香和麦香之间、在刀光之上唱着归乡的歌谣,深沉而婉丽。
贴上我最喜欢的两首
麦株倒下的影子
是季节深处的伤口
我用麦香耐心地修复
烈日留下的灼伤
镰刀拉远了草香与麦香的距离
我是这距离间的一片阳光
在麦田里刻下伤痕
将一段苦难的情节埋葬
我始终没有想明白
草香到麦香究竟有多远
用汗水穿成的一串佛珠
在佛的手里循环复往
从草香到麦香 只能在梦里抵达
梦外只有一片无人打理的荒凉
这么多年了 我越来越搞不清
草香与麦香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故乡的麦田还是麦田
我已不是我
二十年前的那个少年
躺在他亲手割倒的麦草上
渴望着被麦香谋杀
祝福你,春江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