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落叶。
我依然沉湎于那样的场景。初冬,呼吸着清冽的空气,天空是丝质的蓝,最好是黄昏,背着落日走在悠长的石径上,听北风的号角,苍凉,就在那抑扬声中,一片片叶子在空中炫舞、撞击,又带着一种慷慨悲壮呼啦啦地奔赴于大地。那该是一种风萧萧兮的悲壮哦。就有一次,是那棵庞大的梧桐树下,一片落叶忽然飘过我的肩上,又滑落脚下,那一刻,竟不忍心踩踏而过,我弯腰拾起,似乎能给感觉到她的断裂的声响,被剥离之痛。她还有几滴粘稠的汁液还在我的掌中淌着温暖。这不可言喻的隐忍。这季节的昭示,生命即将完成一次悲喜的禅让,在诵祷声中,兴衰、陨落、腐朽。就是这落叶,让古今多少文人骚客柔肠百结长吟不衰。
我就特别敏感于这样的季节,那曾经青翠的叶子在空中饱满了漫长的日月,好似忽然之间,被抽干了水分变得干瘪枯黄被风掳走。曾经那风情、碧绿、多姿变得一片荒疏,感觉这世界从此开始灰冷、像空中那些凌乱的枝条渺茫失去了生机。这种怅然,会一下子触动你的心弦,让你周身涌荡着一种绵软,目光凄迷,不经意的就会让你想起一些伤心的往事或者虚幻的未来。那簌簌的落叶声中,想一个人远去的背影被拉长渐渐模糊,或者不知归期,你迷离的目光变得婆娑泪水涟涟。
特别倾心于弹奏秋歌之人,把那些魔幻般的音节互相缠绕,跳跃指间,就把情致渲染到了极致。就让你的感觉进入一种奇境,流连、沉迷不已。这不仅是艺术的夸张,我就是认为那是一颗美善的心灵融于自然的微波,而生天籁之音。只要你是一个聪敏的人,一颗澄澈的灵魂,就会被秋风中的落叶声击中。就感伤、怀人、就抚慰一段逝去的岁月。深秋,那些杂芜的荒草、凋零的叶子、这种萧瑟,再加上风的奏鸣,当你抬头眺望,头顶没有了那些繁茂的枝叶,是灰冷干枯的季节。这落寂,怎不叫人怅然哦。所以就有那么多伤秋落叶之诗句。
生平就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尤其是这样的季节,更敏感四周的风吟水声,敏感心中的那些情丝牵绊,而丧失生命中应有的快乐。就在一个日子,茫然地走在路上,有风从身后袭来,打着旋涡,卷着空中的落叶擦过发际,又溜出去很远起伏无序,我窥视它落定之前的那空隙,我想象那是一段凝固的时光,是被时间压弯了的一个定论或结果让你思索。一些事物注定会落在你的身后不可否然。失落、不尽人意。
我想人活着不只是善于攻心攻计,而应该时常怀有感恩、亏欠之心,对自然、对生命、对情爱,我只结交和我一样的类聚者,本喜欢孤独的我被现实击溃,由孤独变得孤僻偏执。而让我时常感觉那自然、那落叶之声可以弥合精神的缺失,这是一种点化,于是,血流畅通,胸襟开阔而释然。我闲暇之时总喜欢去逛街,就是在喧嚣的闹市中,找到个体的自我,放眼渺远的天际,用心摩挲这尘世的律动,还好,这冗长的路,两边的墙壁是不绝的风景,默数着脚下的石块,可以尽情的想象,想想母亲、儿子、和心中爱着的一个人。那是一种意境,有一种梵音,悠悠荡荡的,那是我的祈祷,并为他们好好活着。
在我们北方平原,生长的多是落叶的树木。所以,季节一到,它们经不住风霜的薄刃,是从叶子的边缘开始,一点点的变黄卷曲,失去韧性,尔后终于不再藤结枝头。犹如一个生命的过程。若从一片叶子的纹理去洞悉它雕刻的日夜,它分明注满了季节中雨水的沧桑。所以,深秋的落叶意犹未尽,人们把这种悲凉当挽歌,喻为一种民俗的精神文化,把村庄的大树喻为村庄根,把叶子喻为一个个的生命体,所以,就有了事物最后总要“叶落归根。”
我就有过一种感触,去一个地方旅行。夜晚失眠。听着窗外风吹叶子的莎莎声,那种幽静居然让我惶恐不安,感觉就把自己悬在了树杈上,而没有了着落。尽管身旁是湖光粼粼,荷花婀娜,可这于我何干,恨不能立刻能回到自己的陋室。如果有那么一次,身边睡着母亲、儿子、和相爱的人,他们那均匀的呼吸,犹如自然中婉转的私语,随着外面的落叶飘入时光的河水,蜿蜒着,那是何等的欣然不惊不扰哦。即使秋风再哀号、凛冽,心也会酣然而睡,而不似我的夜夜失眠。而这,也只是我的奢望。又起风了,夹着雨丝,那一片片叶子迟疑着远去,它是不是能激起这夜的浪花,让梦中的亲人想起我。
那落叶真的静美吗?听它似乎还有叹息、倔强、凝炼、对春天的企盼,或者,该用一种旷达诠释事物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