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忙里偷闲重读了哥伦比亚著名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代表作《百年孤独》(高长荣译本1984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第一次读这部小说,是在20多年前了。另一本是《霍乱时期的爱情》。
马尔克斯1928年出生在哥伦比亚,1950年开始创作小说,多以拉丁美洲的历史和现状为背景。1982年马尔克斯主要凭借长篇小说《百年孤独》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部小说被197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智利作家聂鲁达赞誉为“继塞万提斯的《唐.吉诃德》之后最伟大的西班牙语作品”。美国文学评论家约翰.巴思评价《百年孤独》是“本世纪(20世纪)下半叶给人印象最深的一部小说,而且是任何一个世纪这类作品中的杰作。”在这部小说里,马尔克斯虚构了南美的一个叫马孔多的村庄,讲述了霍.阿.布恩蒂亚家族7代人的百年兴衰史。布恩蒂亚凭借他的勤劳和智慧开辟了一个世外桃源——马孔多,这个自然村因布恩蒂亚一家的出现而诞生,也为布恩蒂亚家族而存在。但随着不安分的吉卜赛人的到来,马孔多的宁静被打破了。吉卜赛人从海外带来了磁铁、望远镜、观象仪、航海仪等文明世界的新鲜玩意儿,也带来了不安和诱惑。布恩蒂亚一度曾带领族人跋山涉水寻找外面的世界,但由于天遥地远迫使他放弃,最终选择了回归那个丛林中的近乎原始的村落,过着与世无争的自由生活。接着,战争的硝烟也殃及了马孔多。布恩蒂亚的次子奥雷连诺率领村民奋起抵抗,但终于战败,不得接受了归属某个国家的现实,并在相互妥协中接受了镇政府的管辖。奥雷连诺上校还取了镇长的女儿为妻。此前,布恩蒂亚的长子霍.阿卡蒂奥“失踪”了,他找到了外面的世界一去不复返。而布恩蒂亚家族的其他后代们,则一直固执地坚守在马孔多。其间,马孔多一直遭受外界的侵扰。海外的商人在这里经商,妓院、动物园、夜总会、火车站等现代文明应运而生。布恩蒂亚家族在外来的现代文明的诱惑和干扰中,痛苦而顽强地挣扎着。最后,洪水、飓风和蚁灾把这个原始的村落击垮,所有的“外来人”和外来文明相继离开了马孔多,只剩下布恩蒂亚的第六代——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与其姑姑阿玛兰塔.乌苏娜。他们以原始的激情享受着乱伦的生活,直到生下第七代——长着猪尾巴的奥雷连诺.布恩蒂亚。阿玛兰塔.乌苏娜产后大流血而死,长着猪尾巴的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也被蚂蚁吃掉了。此时,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惊异地破译了梅尔加德斯写在羊皮纸上的密码——“家族中的第一个人将绑在树上,家族中的最后一个人将被蚂蚁吃掉。”就在破译了密码之后,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不能跨出房间一步,“遭受百年孤独的家族,注定不会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现了”。
时隔20多年,重读此书,仍然深受震憾,感慨良多。《百年孤独》的故事看似荒诞不经,实际上却非常严肃地描写了一个民族的兴亡史。布恩蒂亚家族的人有一个共性的基因,就是倔犟、自恋和孤僻。尤其是家族中的男人,更是承袭了一种自闲症式的自恋情结。布恩蒂亚沉醉于亲自缔造马孔多村的成就感之中。受梅尔加德斯的影响,曾沉迷于在“试验室”中研究外面的世界,更本着造福子孙的愿望沉迷于炼金术,以致精神错乱,由一个精明干练的人变成了疯子。家人不得不将其绑在树上,最后在迷乱中死去。布恩蒂亚家族的男人,似乎都不太懂得爱情,只有原始的冲动。最典型的是布氏家族第二代——奥雷连诺上校,他在南征北战中,先后与17位情妇生下17个奥雷连诺。但这17个儿子都在族群争斗中被杀死了,只剩下他与原配雷麦黛丝.摩斯柯特的儿子奥雷连诺.霍塞。而第六代的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与姑姑阿玛兰塔.乌苏娜产生了这个家族唯一真正的爱情,却结出了恶果——生下一个长着猪尾巴的奥雷连诺。“这个孩子命中注定将要重新成为这个家族奠定基础,将要驱除这个家族固有的致命缺陷和孤独性格,因为他是百年里诞生的所有的布恩蒂亚当中唯一由于爱情而受胎的婴儿”。马尔克斯的这部小说中有很多类似的寓意深刻的语言。小说虽然写的是一个虚幻的拉美民族的故事,但折射出的却是很多民族共性的劣根与龌龊,使人自觉不自觉地对号入座。
人类文明的发展是波浪形前进、螺旋式上升的。之所以有曲折、有起伏,是因为有阻力。这种阻力往往来自人类本身。一个民族由强到弱、由盛及衰,往往是由于自闭与孤独。自闭与孤独,通常表现在陶醉于曾经的辉煌不能自拔,表现在盲目地自恋而“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表现在妄自尊大拒绝承认其他民族的优秀品质更拒绝吸收外来文化,表现在对于外来价值观的敏感和排斥。这种心态,使其在不受外界干扰时,习惯性地自欺欺人地生活在乌托邦的梦幻之中,忧患进取的精神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丧失;而当外族武力或外来文化侵入时,除了有一种惊扰好梦似的本能地反抗之外,绝无反思的诚心、学习的虚心和超越的雄心。
能够自觉地拒绝诱惑、抵御外界干扰,可以说明一个僧人抑或普通人的修行和定力。但对于一个民族来说,却未必是件好事。记得多年前一位老师讲过一个外国文学中的故事:有一对夫妇为了让儿子不受任何欲望的诱或,从孩子一生下来就把他放在远离人群的深山中。等到长大后,孩子出山,看见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子,那孩子就问父母“那是什么”?父母回答“那是‘绿娥’”。那孩子立刻说“我要‘绿娥’!”。这说明,对于诱惑,人的欲望是与生俱来的,“欲”的本能是无法抑制的。如果连起码的本能都丧失了,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圣人,而一定是地地道道的“剩人”。而一个孤独的民族,终将在孤独中幻灭。
外来的族群不一定是友善的,但能够诱惑你的文化自然有其诱惑的价值。一个有出息的民族,应该是以开放的胸襟接纳新事物,不断地修正自己,融入到世界潮流之中。今天的世界不会允许“马孔多”的存在,“百年孤独”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