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枫把我拉上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Hallucination游乐场。”我诧异的看着枫，他却笑嘻嘻看着我。Hallucination游乐场，是陆叔叔公司旗下的一座游乐场，陆枫自从跟他爸僵后就再也没去过，实在是想不出理由他今天为什么会去。“别用那眼神看着我，我们今天就把自己当作最普通的游客去玩儿不就行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哦，可门票。”我想着Hallucination游乐场那足够我一个月零花钱的票价问到，“不用你操心啦，我陆枫多的钱没有，买两张门票的钱还是有的。”说完，他又给了我一个微笑。这一点我还是信的，因为他爸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他几乎是不用的。
出租车渐渐驶出了城区，绿色的植物渐渐替换了钢筋水泥的森林，出租车又行驶了几分钟，停在了Hallucination游乐场那巨大的标牌下面。我和陆枫下车，看着面前华丽的大门和川流不息的穿着各种奢侈衣物人们，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这个华丽的大门就像一个永远不能满足的黑洞，吸取着这个城市每个人身上的金钱，无止境的，同时也满足着人们虚荣的欲望，总是想让别人仰视自己，羡慕自己。
“嘿，看到哪个美女了？”陆枫已经买好了门票，正笑嘻嘻的看着我。“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切，走吧。”
顺着人流，我们走进了游乐场。
而我和陆枫谁都没想到的是仅仅半小时后我们的手机上已经有来自我妈的13个未接来电，更没想到的是柳语儿此时正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周围是各种各样的监护设备，医生和护士忙碌的交流着。“她就像是一直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我妈后来对我如此形容。“马上准备手术室！”一个医生对身边的护士说。
“我累了。”在陪他玩儿了3次海盗船，2次跳楼机和4次过山车后，我可怜巴巴的望着身边依然神采奕奕的陆枫，感觉他正在等待更大的挑战。我从内心深处怀疑他是否还要去玩儿蹦极，所以在他想到蹦极之前，赶紧找个地方休息是最明智的选择。他转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配合着我说：“好吧，你想在那里歇息会儿？”我想看到救命稻草般突然有了精神，在他反悔之前迅速的回答道：“星巴克。”“好，走吧。”他做出无奈的样子，耸耸肩膀，朝星巴克走去。
拿着手中的星巴克冰拿铁，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陆枫，他微微偏着头看着橱窗外面，很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在回忆什么吧，毕竟这个地方残留着他太多的回忆。我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看着上面凤姐和芙蓉姐姐争奇斗艳的妖姿，顿时感到一阵恶心。我迅速的换了一张报纸，又看见了奥巴马的头像和“金融海啸”的字眼，似乎华尔街，或者说整个美国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个英俊的黑人小伙身上，似乎他也是唯一的希望。
“asshole!”陆枫突兀的冒出一句冷冰冰的粗话，我顺着陆枫的视线往外看，就看到了橱窗外黑压压的一群人，每个人都板着一张脸，像是所有人都欠他们家很多钱似的，一种与周围愉快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氛渗透到他们经过的每一个角落。回过头看着陆枫，他紧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眼神也飘忽不定。我从未看见过陆枫这个样子，想要问的话，被硬生生的压回了喉咙。走在那群人最前面的人，戴着巨大的蛤蟆镜，看不到具体的样子，但一种令人感到窒息的寒冷的气息从他的身上不经意间慢慢的流露。那个人，来到了我和陆枫所在的星巴克门前，对后面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走了进来。他走到吧台前跟店员交谈了起来，过了差不多10分钟左右，他的视线慢慢转到了我和陆枫所坐的地方，一张无法形容的雪白的脸，跟他戴的黑色的蛤蟆镜搭配，使我有一种看黑白电视的感觉。我又看了看陆枫，我仿佛产生了错觉，陆枫居然对我笑着说：“哥们儿，轻松点。”
那个人向我们走了过来，停在了我们旁边的过道上，摘下了那副巨大的蛤蟆镜，随手扔进了他手上的包里，并用一个标准的微笑看着我。我愣住了，他的整个脸仿佛是用刀削出来的一样，雪白的肌肤，长长的棕金色的头发，用一根蕾丝带束在脑后，略微深凹的浅褐色眼睛，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巴，整张脸看起来没有哪怕一丝的多余。他身上的西服我似乎在D&G专卖店的橱窗里看到过，旁边价牌上的四位数令我记忆犹新，他手上提得一个大得离谱的黑色包上面一个醒目的LV铭牌附着在上面。“Hey,I’m Sam.”我艰难的憋出了一个微笑回答道“I’m Sure.Nice to meet you!”“Me too.Sure,good name,I like.”说完又朝我微笑了一下，我紧张的回答到“Thanks”“Shawn,Long time no see.”Sam对着陆枫说到，“Thank you remember me.”“Oh,I already wanna see you.”陆枫翻了一个白眼便把脸背向了Sam。我恍惚间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我茫然的看着陆枫。“好了，哥哥，别再想以前的事了好吗，回家吧，我现在一个人在家好无聊。”我惊讶的看着Sam，心里傻乎乎得想，原来他会汉语啊，而且还在撒娇似的说话，一瞬间我感到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并再一次提醒了我永远不要以貌取人。“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I had very good！”“那好吧，我就先走了，对了，爸爸叫你最近抽时间回一趟家，说有事要跟你说，See you！”然后又给了我一个微笑，就转身离开了。看着橱窗外，Sam已经带着那一群人离开了，我转过头看着陆枫，此时他的眼中充满了忧虑，我忽然感到了四周很安静，安静的不可思议。
“刚刚那个……”“不要问什么。”他打断了我的话。我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他需要安静，我看着橱窗外来往的人们，等待着。“那是我后妈带来的弟弟，跟他妈一起从美国回来的。”过了不知道多久，陆枫缓缓的话说到。“哦~~”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我感到陆枫离我是那样的遥远，我与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我又看了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对于我是那么的陌生。也许这这才是真正的陆枫吧，也或许不是。
我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妈妈打过来的，我接通了，听到了来至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牵着陆枫的手走出星巴克的，怎么走出Hallucination游乐场的，然后被塞进了车里，不知道用了多长的时间，我来到了医院，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柳语儿。瞬间我的胸腔像被抽空了一般，我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陆枫，又看了看柳雨儿的妈妈：“阿姨，这是……。”后面我没有更多的胆量问出，柳语儿的妈妈抬起头，我看见了她眼睛红红的，脸颊上韩残留着清晰的泪痕，缓缓地我说：“她在街上被车撞了，司机逃走了，警察已经开始了调查。”“哦。”我轻轻的回答道，冥冥中我知道，柳语儿被车撞跟我有直接的关系，也许，她是在街上来找我们，才被撞的。如果我没有丢下她一个人，如果……想着想着，我的视野模糊了，我的思维仿佛一杯被搅浑的泥水。一双有力的大手将我搂住，安慰的拍打着我，我更放肆的哭了起来。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妈妈走了进来。
她看着我，我顿时感到一阵凉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天灵盖，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一会儿再找你的算账。”的意思。“柳语儿，一根肋骨和左小腿骨折，已经做手术进行了钢板固定。经核磁共振检查，没有造成脑震荡，目前生命体征稳定。但有可能受到惊吓，等她醒后我们会请一位心理医生过来。”我妈旁边的一个护士翻着病历说到。我妈点点头说：“知道了，你先去忙其他病人吧。”然后对赵阿姨说：“你没事吧。”“没事的，谢谢。”“那就好。”然后我妈笑了一下，转过头马上绷着脸对我们说：“你们两个跟我出来。”我和陆枫站起来走出了病房。
我妈在前面走着，在长长的安静的走廊里，她的高跟鞋敲打着坚硬的白色瓷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有节律的扣动着我的耳膜，就像定时炸弹的警示声一样提醒着我“危险！”，可该发生的事迟早还是会发生的，谁也逃避不了。我看了看陆枫，他的表情沉着而冷静，应该也是在想着什么。我紧闭了一下眼睛，咬了咬牙，不管了，豁出去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有靠我程然的三寸不烂之舌了。我妈停了下来，拐进了医生值班室，我和陆枫也跟了进去，她转身关上了门，“来，我们说说今天发生的事吧，”我妈异常平静的说：“谁先开始呢？”我脑袋胀了一下，这句话听起来就像一个屠户在对两只绵羊说：“谁先死呢？”我看了看身边的陆枫，他也看了看我，“我先说！”我和他同时开口说。“到底谁先说？”“他先说！”我们又互相看了一下同时说到。我清晰的看到我妈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用手揉着眉毛之间，顿了一会儿说：“程然，你先说。”“哦，”我看着我妈的眼睛认真的说：“你是要听简装版还是完整版或者精装版？”“你少跟我贫嘴，越详细越好，快说！”“哦，那你的意思是要听精装版的是吧。”我很认真的看着我妈的眼睛，我妈则紧紧地咬着嘴唇，瞪着我。然后我花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给我妈详细的讲了我是如何把柳语儿骗出去，如何“金蝉脱壳”，如何和陆枫去了游乐场，包括路上遇到了什么人，买了多少水，出租车司机给我们的谈话内容等等。当然，我把遇到Sam的事删除了。
“好了，我说完了。”我看着我妈，我妈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在我说话的二十多分钟里，她没有插一句话。我回头看了看陆枫，看着他憋红的脸颊。“要笑就笑出来吧，别憋出病来了。”我刚说完，我妈和陆枫同时喷出了笑声。我一下就放心了，然后陆枫捂着肚子，边笑边说：“程然，你怎么不把你上了多少趟厕所，喝了多少口水，呼吸了多少次一起说了啊。”“就是呀，我怎么忘了，我上了三趟厕所，其它的没统计。”我迅速的回到道。“你给我少贫嘴了，”我妈已经没笑了，“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会老实的呆在家里，现在语儿出事了，也没法给你们预习了，”我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喜，因祸得福？我不禁微笑了起来“你们两就给我负责照顾她，一直到她康复，算对你们的惩罚。”我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好的，妈妈。”我艰难的挤出了这句话。
晚上，柳语儿醒了，心理医生跟她交流了几句后，说没什么大碍后就离开了。她又对我们说她在KEC等了我们很久我们都没回去，就意识到她被我们甩掉了，于是她就准备回家，结果在路上被一辆逆行的汽车撞了。我听了事情的原委后，负罪感小了不少，毕竟她不是因为来找我们才被撞的。
“我想喝柚子茶。”柳语儿满脸微笑的对陆枫说，他刚张嘴要说话，就被柳语儿抢着说：“不去我就跟阿姨说你们欺负我。”我看见陆枫脸上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就出去了。“程然，给我剥一个桔子。”“额，马上。”我放下手中的杂志，拿起了一个桔子，正准备剥，“等等，你先去把手洗洗。”我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你以为你是慈禧啊。洗完手回来，给她剥完了一个桔子。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陆枫咋还没回来，这样，你给我嗑瓜子吧，不准用嘴！”“哦。”我无奈的找到瓜子一颗一颗的用手嗑，把瓜子仁放在一个小碟子里。“天哪，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柳语儿你这个妖孽！”我在心中嘀咕着。很快一碟瓜子装满了，我的手指也牺牲了。我把小碟子递给柳语儿，他冲我微笑了一下，但我感到十分的狰狞。“谢谢啊。”说完，她便把一碟瓜子倒进嘴里，“继续！”说完，她再向我微笑，还眨了眨眼睛。我压制住我内心的狂躁，又开始嗑第二碟。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院的走廊上已经很少有人走动了。这时，病房的门开了，陆枫走了进来。他把柚子茶递给了柳语儿，然后又给了我一杯卡布奇诺，他自己又打开了一杯。陆枫的脸色很不好，进病房后没说一句话，我感到病房里的空气在一点点凝结。柳语儿似乎也感到了气氛的变化，没有说话。大家都静静的喝着手中的饮料，没有人打破这沉默。
“今晚我守吧，你先回家睡觉，明早来接替我。”我喝完卡布奇诺说，陆枫看着我，很平淡的口气说：“还是我来吧。”“得了吧，我明天回家休息就行了，这是我妈安排的，今晚正好她值班。”“那好吧，你也别太累了。”说完，他边走出了病房，门被他关上。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在出去的那一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想去问他，我知道他不说我是问不出来的，等他想说的时候我再听吧。“程然，愣着干啥，快接着嗑瓜子啊。”“哦。”
当第十二碟瓜子被柳语儿倒进嘴中时，我听到了窗外的雨声。一个耀眼的闪电后，一个闷雷鼓动了我的耳膜。我转过头看柳语儿，她像石化了一般，手上拿着那个小碟子，面色苍白的坐在床上，有一个闪电后，又一个闷雷炸响。柳语儿望着我，我看到了她红红的眼圈，“程然，我怕……”我这才想起来，柳语儿以前跟我说过他怕打雷。“那咋办？我去叫我吗来吧。”“你别走，我怕一个人，你到床上来抱着我吧。”我感到我的脸迅速的变烫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