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觉得看王家卫的电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因为看完后会产生一大堆的疑问,再看,还是没有解答。
这部片子出来很久了,但是每次看都会挖掘出新的情绪的感触。
相信大多数的人看完这部片子,产生的第一个疑问就是片名为什么叫做《重庆森林》。有一种解释是导演王家卫小时候全家从上海搬家到香港时第一晚住的旅馆叫做重庆宾馆。还有说法是有首歌的名字就叫做《重庆森林》,每当演员没有灵感的时候,王家卫就在拍摄现场放这首歌,用以激发演员灵感。我一直没有去找这首歌来听。因为我更相信第三种解释。
还记得林青霞找那群印度人的那个场景吗?那里叫做重庆大厦,在香港尖沙咀,大厦里的居民以印度人居多,还有马来西亚人以及其他各式人种。那个区域人口混杂,充斥着毒品犯罪与各种梦想。重庆大厦周围密密麻麻耸立着各式高楼,这是钢筋水泥垒砌的巨大物质森林,冷酷,并且无情。行走于这样的迷乱都市,行走于这样的物质森林,每个身陷其中的人,何尝不想清醒着逃离,哪怕只是在梦里。
喜欢王家卫,从他的独白开始。
片子开始就是金城武一大段独白。
“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身而过,而你或者对他们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你的朋友或是知己,我是一个警察,我的名字叫何志武,编号223。”
画面开始跟随金城武奔跑,紧紧追在一名疑犯的身后,所有画面渐渐模糊,任何动作都拉出长长的幻影。撞到林青霞的时候画面定格。 “我们最接近的时候,我跟她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57个小时之后,我爱上了这个女人。”从这里开始,你可以认定这是一部在时间严格控制之下的片子。因为接下来你会看到或者听到大量关于时间的刻画。
林青霞的出场,依旧是以独白作为切入点。
“罐头上的日期告诉我,我剩的日子不多,如果我找不到那班印度人,我就会有麻烦。”这句话的背景是关于林青霞在片中所饰角色的身份。她是一名毒贩,接受来自上线的钱,然后自己寻求转移毒品安全出境的途径。这次她在重庆大厦找了一帮印度人,在随身行李中藏匿好毒品后,她带着乔装打扮好的印度人去机场准备离开,买票的短暂离开,也让印度人找到了带着毒品逃跑的机会。于是她开始寻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一个很小心的人,每次我穿雨衣的时候,我都会戴太阳眼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出太阳。”她是都市森林里没有情欲,只求生存的现代动物,而在此求生的秘诀就是伪装,重重伪装。假发,墨镜,雨衣,这身永远不变的装扮足以用来对付白天黑夜,晴天雨天。这说明她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从开始的开始,到最后的最后,一贯的为了安全而把自己包裹得喘不过气来。所谓森林,不是钢铁产物,只是心里毫无归属感的臆念。
画面切回金城武在超市找MAY 1过期的凤梨罐头。引出金城武经典的爱情保质期理论。
“我们分手那天是愚人节,所以我一直当她是开玩笑,我愿意让她这个玩笑维持一个月。从分手的那一天开始,我每天都买一罐5月1号到期的凤梨罐头,因为凤梨是阿May最爱吃的东西,而5月1号是我的生日。我告诉自己,当我买满30罐的时候,她如果还不回来,这段感情就会过期。”其实真正经典的是这一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会过期的?”在四月的最后一天,阿May一如预料中的依旧不见。金城武开始在家不停地吃第二天就要过期的凤梨罐头,并尝试加入芥末或是番茄酱,其实味道都一样,都是寂寞的味道。
在家吃完了30罐凤梨罐头的金城武去了酒吧,他对自己说,从这一分钟开始,第一个进来的女人,我就会喜欢她。接着被追杀至此的林青霞推门进来……
他们聊天,然后喝醉,林青霞提议去休息,然后他们去了重庆大厦。702房间。
“我没有想到她说的休息就是真正的休息,整个晚上我看了两套粤语长片,吃了四次厨师沙拉。当天快亮的时候,我知道我该走了。在我走的时候,我帮她脱了鞋子。我记得我妈说过,如果女人穿着高跟鞋睡觉,第二天会脚肿。她昨天晚上一定是走了很长的路,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高跟鞋应该是很干净的。”金城武在用自己的领带帮林青霞擦干净高跟鞋后离开了。这是个会让大多数女人心动的镜头。
“我是早上6点钟出生的,还有两分钟我就25岁了,换句话来讲,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经历了四分之一个世纪,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我去了跑步,我很成功地将我身体里多余的水分蒸发掉。我觉得很开心,当我要离开这个球场的时候,我留下了我的CALL机,因为我知道今天没有人会CALL我。”刚准备离开,CALL机响起。是702房间发送的----生日快乐。
“在1994年的5月1号,有一个女人跟我讲了一声生日快乐,因为这句话,我会一直记住这个女人。如果记忆是一个罐头的话,我希望这一个罐头不会过期;如果一定要加一个日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第一个故事戛然而止。更多的人其实想要故事继续下去,因为貌似这个爱情故事才刚刚开始,可是导演不是冯小刚,是王家卫。他知道自己想要拍的是一部怎样的片子。故事至此结束,观众才会有更多的想法和觉悟。这是我的认为。并不是每个有开始的故事都要有结局。
金城武随后去了快餐店,碰到了王菲。
这是第二个故事。但是这个故事与金城武无关。他只是报幕员而已。
“我和她最接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我对她一无所知,六个钟头之后,她喜欢了另一个男人。”说完这句话,金城武在第二个故事里的表演结束。
结束之前他引出了“另一个男人”----梁朝伟。
“每一架飞机上,一定有一位空中小姐是你想泡的,去年这个时候,我非常成功地在两万五千英尺的高空上泡了一个。我以为会跟她在一起很久,就像一架加满了油的飞机一样,可以飞很远。谁知道,飞机中途转站……”
梁朝伟在片中饰演一名警察,编号663。但是这个编号好像有点问题。画面中梁朝伟肩章上面的号码是663,而快餐店老板的称呼是633。可能是导演的小失误,想想1994年的电影也不可能拍得很精细。还有一种说法是剧组到处都没有找到编号633的肩章,所以用663代替,但是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导演完全可以将号码改为663,指挥饰演快餐店老板的演员称呼梁朝伟663。这样想来,应该是快餐店老板的口误吧。
梁朝伟的空姐女朋友跟他分手了,并在他常去的快餐店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写着“Your place can cancelled,here´s your key”信封里还有梁朝伟家里的钥匙。王菲在表哥的这家快餐店打工。在快餐店所有人都看完这封信后,她也偷偷看了。并保管了这封信以及信封里的钥匙。
接下来就是全片最可爱的桥段了。梁朝伟的寂寞独白。
“自从她走了之后,家里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
镜头转向正在跟肥皂说话的梁朝伟。“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瘦了好多啊?以前肥嘟嘟的,你看你现在,整个都扁了,何苦呢,要对自己有信心嘛”然后继续对一条正在滴水的湿毛巾说“我叫你不要哭嘛,哭到什么时候呢?做人要坚强一点嘛,你看看你,像棵菜一样躺下来,象什么?我帮帮你吧(把毛巾拧干,挂起来)现在是不是舒服点?”
梁朝伟开始对一个布玩偶说话,“怎么不吭声啊?别生她的气啦~”然后换了一个白色大狗玩偶说“每个人都有不清醒的时候,给她个机会好不好?”接着对一件衬衣说话,“是不是很寂寞啊?才几天嘛~用不着弄成那样子嘛~很冷吗?来,我来给你点温暖”说完开始熨衣服。
如果真的能够如此释然的自娱自乐,并且无关风月,也不是因为寂寞得歇斯底里,那么,重庆,应该是没有森林的。
王菲开始梦游般的频繁在梁朝伟上班的时候去他家,打扫房子,清理衣物,往鱼缸里放金鱼,把梁朝伟喜欢的茄汁沙丁鱼罐头换成豆豉沙丁鱼罐头并且贴上茄汁沙丁鱼的包装纸。留下自己的痕迹,比如刷牙的杯子和自己喜欢的唱片。其实这一段王菲率性自然的表演打动的不仅仅是663,还有所有厌恶做作演出的观众。不需要很惊艳的美,也不需要一尘不染的素净,就是这种洒脱干练的小女人姿态最能表现导演需要表现的情愫,最让人无力抵抗。终于有一天,这些温馨笨拙的小动作被梁朝伟发现。他开始第一次约王菲喝酒。地点是California酒吧。
“那天下午我在家里大扫除,我好像在清理跑道,准备另一架飞机的降落。那天晚上我很早就到了‘California’,因为我不知道那班飞机会不会Delay,我换了十块钱零钱,半小时后,我又换了十块钱零钱。我开始有预感那班飞机已经取消。”
快餐店老板跟梁朝伟说她不会来了,还留下一封信。王菲去了真的加州。
“其实我那天去过那里,我知道八点钟人很多,我七点十五分就到了,那天外面下很大的雨,我望着玻璃窗,我看见落雨的加州,我突然好想知道另一个加州是否有好阳光,所以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今天和那天一样那么大雨望着玻璃窗,我只是想念一个人。不知道他有没有打开那封信呢?”
再回来的时候,王菲一身空姐的装扮。几句寒暄后,梁朝伟拿出去年王菲留下的信封里那张手写的登机证问,
“如果一个人给你这样的登记证,你会让他上飞机吗?日子是今天,可惜弄湿了,又不知道去哪儿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不如我换一张给你吧?”
“好啊”
“你想上哪儿啊?”
“随便啊,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故事到此为止。其实更应该说成是影片到此为止,而故事,才刚刚开始。
对于这部片子,除了独白和台词,其他的任何文字或语言都是多余。
自己去看才会有自己的理解。
我想这也是导演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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