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对某件事物上瘾,却不喜欢轻易沦落痴迷的人。清醒认知,清冷警醒,应是引以为傲的姿态。原以为人的内心应是强大无比,坚不可摧的。如今才明白人心有多么怯弱,惧怕面对人生的挫败与无奈。
C2
这个城市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再流行“林宝坚尼”。
而我只喜欢一种“林宝坚尼”的配方。伏特加与蔓越莓汁,引酒Grand marnier柑曼怡,Bacardi151°朗姆酒。
那束欲望的蒸腾火焰,似乎永远都无法扑灭。
城市发生过一场火灾。火势很大,映亮了整整一条街,像一场烟火盛会,久久不曾散去。
没有人记得那场灾难。因为城市在不断扩建,街道在不停翻新,新的事物令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C1
我坚持喝完最后一杯咖啡,抽光盒中最后一支“万宝路”才离去,醉意朦胧,从不记得遇到过的人,也不记得自己爱过什么人。
走出酒吧大门,胃中盛满了食物与液体。一份意大利面,一杯冰水。
出租车停在路边,仿佛已等候多时。司机是个中年男子,面善而平和,他说这个时间段很难遇到客人,所以就一直留在这里等你。
街道很冷清,四周升起了雾气,夜市上的小摊早早便收了生意。男人又说,接连几个月,我都会在深夜的环城路上遇到你。然后载着你在这个城市不停地转圈。一圈又一圈,永无止尽。再没有第三个客人出现。
我说没关系,绕着环城路一直转,看到路灯开始熄灭就停下。
B2
女子同我走进一家即将打烊的酒吧,店里早已没有了客人。一个男人正站在吧台前,拿着计算器对着厚厚一摞账单算账,想必就是老板吧。女子径自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嘴里说着生意这么差,早日关门大吉好了。男人也不介意,一脸温和的笑,说只要你还在,这家店就永远不会关门大吉。
我忍不住暗自冷笑,真是一副标准的商人嘴脸。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见醉鬼讲醉话。
男人问,喝些什么,“嘉士伯”生啤还是“林宝坚尼”?
忍不住感到有些吃惊,这个男人居然如此了解客人的喜好。我说一份意大利面,一杯冰水就好。
男人又说,我曾经见过一个连续喝下九杯“林宝坚尼”的女孩,只是记不清究竟是你还是她?我不自觉地从包中抽出一支“红双喜”,想掩饰心虚。还未曾点燃,男人便推过来一盒烟,说我这里有“万宝路”,白软的,你抽么?
B1
夜里,时间已经很晚。女子在醉意朦胧中醒来,感觉饥饿,执意要出去吃东西。并不等我回话,就独自出了门。来不及关闭电脑与灯光,匆忙锁上房门紧随其后。
她一路也不回头,踢踏着脚步在巷子中前行,点一支“红双喜”,旁若无人般自言自语,说最近眼睛的近视度数好像又加深了,前方尽是白茫茫一片。
街道上很冷清,四周升起了雾气。夜市的小摊早早便收了生意,留下三三两两的人在清洗碗筷。她停下脚步,很认真地对着满手油腻的妇人说,能给我做碗面吃吗?妇人面露为难神色,说你早些时候来就好了,可是这会已经熄了火。
她并不觉气馁,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对司机说绕着环城路一直转下去,看到亮着灯还在营业的夜店就停下。
司机是个中年男子,面善而平和,也不多话。或许是闻到了她的满身酒气,总是不自觉地从镜子中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我打开车窗,让冷风灌进来,说没关系,照她说的那样做,一直开下去就好。
A2
经常去的地方是菜市场。傍晚时分拿着钥匙和零钱出门,耳朵插着耳机,口中嚼着口香糖,在人群中漫无目的走上一圈。看到路旁摆着许多新鲜的蔬菜、鱼、水果,挑挑拣拣,偶尔讨价还价,最后空手而回,或者满载而归。
熟门熟路找到老旧店铺,贩卖各种美味小吃。水晶鱼馄饨,雪菜肉丝面,手工金丝饼,玫瑰豆沙包,廉价又实惠。
做大锅的米饭,分成小份裹上保鲜膜冷藏在冰箱中,半夜觉得饿了就取出来与“百梦多”咖喱放在一起加热。
小区时常停电,懒得去理会,和衣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夜里映着手机的微弱光芒上厕所,早晨用冰箱中的矿泉水洗脸刷牙。
很长时间什么都不去思考,不上网,不看书,不看电视,不说话,坐在地板上一口口吞下刚刚做好的食物。
这是我一个人住的第三年。
刚开始学做饭,只知道将一堆生的食物放在锅里一起煮,一把青菜、一颗鸡蛋、一把香菇牛肉丁、一把面条,最后煮出来的一大锅食物可以安安静静独自吃到天亮。
第一次遇到停电,找不到备用蜡烛,手电筒也耗尽电量,手忙脚乱中打翻水杯撞倒椅子,一个人在黑暗中默默流眼泪,觉得被全世界遗弃。
很长一段时间,害怕一个人面对黄昏,因为紧接着就是黑夜。所有灯光将要逐一亮起的那个瞬间,会产生夜盲症般的恐惧感。
那是我一个人住的第一年。
A1
晚上小区停电,我躺在沙发上打很久的电话,想消耗掉手机中剩余的电量。那个人问我,会不会觉得孤独,我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就决定挂断电话。说不聊了,还是睡觉吧。
挂断电话那一刻,电来了,房间里一片灯火通明,耳中听到冰箱在瞬间发出的巨大轰鸣声。突然记起晚饭还没有来得及吃,便走进厨房熟练的打火、开油烟机,取出鸡蛋与番茄,预备给自己煮碗汤面。
下班前,看了一部电影,大卫林奇的“穆荷兰道”。其中最喜欢的一幕,是贝蒂和丽塔找到了在穆荷兰道街区的公寓,从窗户进入后吃惊发现床上有一具腐烂的女尸。丽塔找出蓝色钥匙打开蓝色盒子,镜头推进到跌落的空空的黑暗的蓝盒子里。
影片的三分之二都是由梦境构成。故事情节沉闷冗长,梦中人物的名字、身份以及经历都与现实交互重叠。贝蒂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戴安娜,最后她在恐惧中死去,姿态与梦中的腐尸相同。
一场美梦瞬间瓦解。没有人能够像大卫林奇一样,将梦寐真实展现在银幕上。
我总是在想,命运为何不更加荒诞离奇一些。携带巨款潜逃,途中遭遇车祸;喝咖啡时遇到一个叫做“戴安娜”的漂亮女服务生;拨打自己的电话却听到陌生女人的留言;睡梦中看到那个杀死了爱人的自己在床上腐烂。
早晨乘车上班时,四周升起了浓重的白雾,看不清远方的路。打开办公室的门,发现房间里也是雾蒙蒙一片,一种如梦如幻的美丽。下午三点左右,才有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渐渐便生出了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