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失去光芒笼罩的城市街道,会不会隐藏着更加真实而温暖的归宿?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会不会凝固成石,永不褪色?
1。
清晨打开窗,让凛冽寒气透进来。知道即将到来的冬天足够漫长,它会占据年华大部分的美好时光。太多的衣物需要分类归置,预备花费很长的时间来整理衣橱。放张CD循环播放,是唐朝乐队的“梦回唐朝”,因为太过老旧或过度磨损而时常卡碟,歌词却十分喜欢。“菊花古剑和酒,被咖啡泡入喧嚣的庭院;风吹不散长恨,花染不透乡愁,雪映不出山河,月圆不了古梦;沿着掌纹烙着宿命,今宵酒醒无梦;沿着宿命走入迷思,仿佛梦里回到唐朝。”习惯了在这样的清晨听90年代的摇滚,有时是张楚与崔健,有时是唐朝与黑豹或鲍家街43号。
2。
观礼的人陆续到场,婚礼准时开始。伴郎、伴娘、花童、司仪、乐队,各归其位,烟蓝色刺绣软绸礼服,七层的蛋糕,泛着气泡的香槟。新郎新娘是昔日同学,依稀记得彼此间水火不容,不料最后却喜结连理,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悲欢离合总无凭。婚纱不见得能穿第二次,蛋糕吃太多会胖,香槟还不如扎啤来得好喝,即便天气寒冷,我还是换上去年参加婚宴的晚装,配上一双新买的银色高跟鞋,这副模样充当花瓶还勉强,再过两年就得算是高攀了。
3。
天气预报说很快会降温,果然冷空气便来袭。很不幸的就生病了,体温升至三十八度九。不抽烟,不饮酒,吞大把药片仍不见效,不得不去看医生。病情稍微有些好转,便又开始抽烟饮酒。胳膊中夹着体温计往杯子里倒酒,失手打碎了杯子。趴在地上将茶几下的玻璃碎片聚集一起,丢进垃圾桶。临时接到周末加班的通知,九点多钟赶到公司,发现办公室空无一人。彻夜不眠又加上赶不及吃早餐,心情差到极点。看到新同事办公桌上放着“麦尔威斯”,就暂时“借”过来喝。新同事是个年轻女孩,工作认真,生活按部就班,待人礼貌周到,同多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我甚至能够清晰看到,时光留在我们身体上的相同印迹。
4。
楼下便利店的老板娘,喜欢邀我一同饮酒。从不拒绝,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深夜醒来,感到喉咙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冲一杯立顿奶茶,在厨房手忙脚乱地煲一锅白果莲子排骨汤。我希望能够有个可以相互陪伴的人,来去匆忙,短暂停留,留下片刻温存,可是即便这般也总不能如意。发现存折上的数字只剩下三位数,便生出穷途末路般的绝望感。小店中淘来一个紫色小熊储钱罐,爱不释手,叮叮当当往里面丢进硬币,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看了一场电影,结局无人生还,吃一碗馄饨,喝大半瓶红酒,读李碧华的散文集,终于做了一个长长而美好的梦。
5。
天阴沉沉的,一片灰蒙蒙的白,完全不同往日那般粘稠昏黄的夕阳。穿越下班拥挤的人群车流,目的地明确,长途客运站。看到风尘仆仆的男子,白衣白裤,纤尘不染,明澈无暇。他说中途转了几趟车,才辗转抵达这座城市。接过他手中的旅行箱,意外的沉重。抬眼望去,看到他似笑非笑微微扬起的唇角。我一转身,说随我来。
华灯初上,城市便开始显得拥挤。坐在酒吧中喝嘉士伯生啤,随手夺过男子口中的烟大口吸着,讲一些可有可无的言语。有人经过好奇地回头望一眼,我便伸长手臂热情地打招呼。男子说,你醉了,我们回吧。我摇摇头说,醉酒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可以容纳一切犯下的错误。
夜里抱着大包的薯片,重温一些冗长念怀的老电影。男子在隔壁房间传来简讯,说我在看王家卫的“重庆森林”,你呢?我回复说,吕克贝松的“碧海蓝天”。临睡前推开男子的房门,看到他握着手机睡去的模样,忍不住莞尔微笑。将他的手塞入棉被中,感到濡湿的汗渍。
积攒下的影片不再只是用来传诵甜蜜爱情,幽暗光影中的血腥与惊悚令人更加清醒。“孤儿院”里海边古老的房子,变态的保育员,枉死的孩子们的隐形玩伴,隐秘的童年记忆唤醒了所有稀奇古怪迷一般的想象力。
6。
昏黄的傍晚时分,总是一个人坐在咖啡店中。年轻女店员在加有柠檬片的杯中续上水,隔着车窗看城市上下班的高峰人流,茫然空洞的面孔匆忙掠过。喝茶,用餐,抽烟,重逢,感伤,睡眠,哭泣,微笑,惊恐,死亡,每一天的生活都凝固成石,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