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在敬文看到一本关于卡夫卡与布拉格的书,当时极其兴奋地指着卡夫卡的照片跟身边的朋友说,“看,布拉格的灵魂。”瘦削的并不英俊的脸孔,窄窄的肩膀,因孤独而冷峻的眼。布拉格,卡夫卡的城市,他的故居,朴素的墙上漆着蓝色,属于天空的颜色。门前的小巷不知道延伸往了何处,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如我一样想站在他的窗下。
又有多少人会像此刻的我一般,于恍惚间记起他的那句话:“目标却有一个,道路却无一条;我们谓之路者,乃踌躇也。”
看《乡村医生》,深陷这充满荒诞的情节和混乱的时间建立的梦中。“人与人之间要相互了解却是件困难的事”。看到这里,我皱着眉不忍继续看下去。卡夫卡就像一个预言家,准确地命中事情的核心,却对此无能为力。人类患了十分严重的病,已使肌体无药可救,人类社会也一样。冷峻,苍凉。如同照片上的卡夫卡双眼中射出的含义复杂的光芒,一半是无所不在的恐惧,一半是旁观者的镇静。
他在荒诞的不合逻辑的世界里描绘“人类生活的一切活动及其逼真的细节”,就像米兰昆德拉所说:“小说写的不是现实,而是存在。”在课上读《变形记》,关乎人自身的生存状况,关乎没有条件的爱,关乎意义,关乎灵魂。《变形记》第一句话就写“一天早晨,格里高尔 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荒诞,可怖,痛苦,绝望……初读时脑中出现这样的字眼,它使我压抑和窒息,这是一个多么不可理喻的世界。当人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虫子,当人们开始与曾经的那个人的世界格格不入,显得异样,而且充满不安起,这个世界的焦虑便开始了肆意的蔓延。比瘟疫蔓延的速度更快,比瘟疫更加无影无形。卡夫卡用一只甲虫点醒了世人的异化趋势,又用一座城堡揭露了人生的终极困境和残忍真相。
至始至终觉得格里高尔并不是一只可怜的甲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灵魂的人。哪怕是变成了甲虫还是在不断地为亲人着想着,我看到爱与温柔。这是灵魂的正常感知,一个丧失了这种感知的人才是真正变形的人。格里高尔并没有变形,真正变形的是这个世界。他保持着自己的灵魂,感知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而没有异化掉。临死前还“怀着温柔和爱意想着自己的一家人。他消灭自己的决心比妹妹还要强烈,只要这事真能办得到。”
埋葬一切爱与善意的世界总有理由说这是为了生存。可是,没有看爱和善意的生存还叫生存吗?
如果说没有了灵魂的人还是人,那我也宁愿做一只甲虫。
那么你爱我的肉体还是灵魂?
我亲爱的、残忍的卡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