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人，那是耗尽千万也方才抓住边角的如作茧自束般的困惑。
——题记
（一）记忆里。
天空灰蒙蒙的，犹如笼上了一层灰。鲜嫩的青草在阴冷的秋风中凋零成满眼的枯黄。孤零零的枝桠在一片枯黄中孤芳自赏，不见那时惊艳，恍若苟且偷生的老人，尽是苍凉。树前有一座房子，房子的外墙上斑驳着岁月，脱落了颜色，只余或深或浅的灰色。这是老屋，是许多年前，我与母亲生活的地方，当然还有其他亲人。
昏暗的灯光，灰白的墙壁有隐约的阴影。我躺在床上百般无聊的看着电视。黑夜，是与白昼全然相反的寂静，甚至听得清风吹过的声音。只有一个人在家。有些冷，也有些怕。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家中经济萧条，母亲为着生计劳碌，很少有时间照顾自己，总是不苟言笑的模样。我以为是自己还不懂事，觉是自己不够好，母亲不够喜欢自己。心中自然是有些渴求。我总在渴求有一天我们能够住上温暖明亮的新房子，能够平凡却温暖地住在一起，能够总有母亲轻缓的声线陪伴在旁。心中是微微刺痛的。犹如卡了跟刺在其中。看着电视的眼睛也有着恍惚。是有怨的。
也许是年幼，也总无法读懂母亲。却记得是不苟言笑的模样。曾夜里醒来，偷偷爬起来，打开门，外面的光线一股脑的钻进房间，短腿短胳膊的自己站在门旁，投下孤独矮小的影子。母亲抿着嘴，生冷地坐在客厅黄澄澄的木凳上，思索着什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站在门旁的年幼的自己，隐约明白些什么，好似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破土而出。看着母亲憔悴的背影，靠着椅子背。毛发已有些枯燥，不再是从前的柔顺黑亮。我突然明白，母亲是有些老了。这样一个念头霹雳地打在脑海里。好像是有些读懂了母亲，读懂了母亲在这俗世烟火的浮世中为着这个家的辛苦，对这个家的爱与付出。我曾害怕的不苟言笑的模样，也突然生出些敬意与明白来。也同样突然理解了母亲对自己的不够关心。
我以为人是有许多许多的影子组成的，只有读懂了这无数缕的影子方能明白一个人。如今我站在回忆里，捕捉到母亲的一缕影子，那一抹为着家融入了自己爱与辛劳的影子。
（二）记忆外。
随着父母为生计的劳碌，家中的经济渐渐稳定，不再如曾经的萧条。住在了渴求中的温暖明亮的房子里。
灯光明亮，不再是那时的昏暗。墙壁雪白崭新，没有记忆里的斑驳。我仍躺在床上看着电视，可即便是寂静，即便是一个人，即便是夜里，也不觉得冷，不觉得怕。母亲比起过去已是空闲许多，偶尔也能与母亲谈谈事，扯东扯西的。母亲曾经的青丝已有着丝丝缕缕的白发。脸上留下了曾经劳碌的痕迹再也回不去。一叶柳眉，一弯明眸，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眉眼如画。随着岁月的沉淀，不苟言笑的模样也缓和了许多，隐约有着端庄的影子。也很少见母亲深夜坐在客厅里沉思的模样。我的确是满足的。即便没有曾经渴求中用轻缓的声线总陪伴在旁，却也觉得是平凡温暖的小日子。能够与母亲一同吃饭，能够看母亲宁静如莲的淡笑，能够陪伴母亲继续未完的岁月。我好似是能读懂了记忆外的母亲。不染浮华的，冷静的。
我以为人是有许多许多的影子组成的。而我仿佛又捕捉到母亲的一缕影子，那一抹经过岁月沉淀后，经过为生计的劳碌后，经过对家的付出后只余宁静端庄的影子。
与母亲生活了许多年，揣摩了许多年。也只能在她千万的影子中捕捉到两三缕。只能读懂母亲整个人的极少一部分。一个人是深沉的，若是想要真正全然的读懂，即便千万也方才抓住边角。那是需要时间，需要机缘去凝练自己对他人的理解。
我读懂了母亲的极少一部分。那为家庭的爱与辛苦和浮世背后的宁静端庄。
记忆里。记忆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