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雨和你 】
是被冷醒的。我常常醒来的时候肩膀很凉,台灯轻微闪烁着雅黄色的光,顺手把灯关掉,就打雷了。外面下着很大的雨,看表是5:17,还有无数个小时可以睡。过着像这样没有束缚的日子,夏天在一分一秒的消逝。这一晚,我故意忘了关机睡觉,然后落下来天空倾斜的泪水,在我被冷醒之后,听到来自夜云的哭诉。电话没有未接和短信。
我猜你肯定还在熟睡。你的手搭在我的肩上,鼻息轻轻地摩擦着我凌乱的头发,我屏气凝息,缓冲跳跃的情绪,舍不得起身。我猜,你可能是因为梦见了谁,所以不愿意醒来。这么大的雨粒,一粒一粒,像一根一根无形的手指,找不到栖息地,就执著地敲打着眼前的玻璃。窗户是半掩着,我够不到开关,索性让雨水随意地飘进来。然后我就开始了一段漫长的假睡之旅,目的是直到你醒来之前,都不要动。
时光是我看不见的风景,我活在时间的缝隙里,被挤压到变了形。L会每天下午准时来我家。有一次她带来一个男性朋友,她叫他鬼孙。鬼孙来找我搭话,他说,这么闲的日子你每天都干些什么。我想了想,想不到这些日子以来固定的行程,也想不到即将承接的步子应该以怎样的姿态迈出去。或许就是这样天长日久的乏味,才让我自己清晰地感觉到时间的痕迹,以及不停徘徊在身后的紧迫感。
后来我传简讯去打扰陈小米。后来雨停了又开始下。只是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到当初的肆无忌惮,也不再像手指一样的拍打我的玻璃。
【 吊水和你 】
血液的流动速度随着心脏跳动的旋律似乎越来越快,手背插着蓝白色的透明针头,管子一直延伸到架子顶端,还有一袋药水。这是我曾幻想过多次的场景,此时此刻我正在履行它的步骤,却好像失去了彼时该有的余韵。
我说想吃粥,你就出去买,半夜的时候。我靠在你家沙发上看蜡笔小新,边输液。你把打印机搬到客厅来继续工作,时不时地教唆我穿得太少了,或是不要游泳的。我说关你屁事。然后不准你靠近我。
通常过了十二点,这条街才开始热闹。无休无止的欲望和空洞洞的欢声笑语沦陷在灯红酒绿的城市边缘。一排照亮夜路的水银灯,形成一道苍白无力的景致,好像被浓雾笼罩着,晕不开。我睁开眼,在天快亮的时候。你倚着茶几坐在地毯上看我,我们对视着,面无表情的。或许彼此沉睡了太久的灵魂,在终于苏醒的那一刻,拼命想找寻某种寄托,悄然无声地吸纳了无数个傀儡当做祭奠,已然消逝了。
你带着疲惫的躯壳垂下厚重的眼睑,趴在我盖的毯子上睡去。于是我重复着我一贯擅长的假睡。濡湿的光线扶亮了半个窗户,被窗帘遮挡了色泽。阳光穿不过窗隙,仍旧不能够透射到你阴霾的心底。我听到小区广播的声音,风过处香樟唰唰地颤动,以及渐渐络绎不绝的嘈杂。却始终还是看不清楚破晓的天,它的样子。
【 照片和你 】
我知道你总是厌恶自己永远是站出来妥协的那一方。当那些世俗的,羁绊的,纠葛的,困扰了你的生活,我就会一声不响地离开你驻建的城邦。我们的关系一直是转身向后,再转身,再转身。时光有不可抵挡的力量,距离是无法逾越的横沟。你向前追,我向后退。这是你留给我那张照片。
我不懂摄影。之前阿文把拍下来的照片拿给我看。他说,拍下来的景物,要让人看到天是天,云是云,人物是人物。而不是让人觉得,他们是一体的,会很浑浊,就不是好照片。
如果说我们是一张褪了色的旧照片,岁月腐蚀了照片的边,麻痹了回忆,令时过境迁的场景泛起暮霭的黄晕。在现在看来,你是你,我是我,背后是一片浩瀚的汪洋,苍白的浪潮铺盖了整片淡蓝色的天,你和我分开来。一切都是那么浑浊,你与我逐渐变成两束渐行渐远的剪影。还有风,卷起纤细的沙砾,让这原本就不和谐的景致布满尘埃。
可以听见港口渔轮的引擎声,空气中空无一物,飞机划过明朗的星辰,抛下一连串地空响。静寂的深夜只剩下零散的狗吠和汽笛的回声。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