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离开之前,一直想拍一段视频,可真正准备拍的时候,又怕这浓郁的盛夏满眼的绿色衬不出你秋冬的萧瑟、叶落枝枯的苍凉婉美;没有离开之前,也一直想拍几百张照片,每个角落都是你,连空气都是你的味道,可真正准备拍的时候,又怕自己浅薄拍不出你独有的或淡妆或浓墨的美;也一直想要写一篇文字,可害怕自己描不出你的楼宇轮廓写不出你的细枝末节。于是,一切作罢。这个时候,梧桐末儿拥在空气里,像蒲公英一般轻曼飞翔,偶尔吻过人群里鲜嫩的脸颊,偶尔游弋在荷花池里与鱼虾嬉戏。也或许,有一抹飞过四年前一教前的草坪,飞过满街的绿荫,飞过五颜六色的花飞过四年前第一运动场上飒爽的迷彩服,飞过生态广场的喧嚣,飞过商业街的满目琳琅,飞过桃李园的饭香,飞过一排排晾晒着的雪白棉絮,飞过路边兀自红艳的夹竹桃,飞过女生公寓里垂丝如发的小叶榕,飞向13幢的某一个书桌上某一本书里,凝成四年来心底最为沉重的一声叹息:我多么想留住时光,留住你。
—— 写在前面
毕业了。
人生是一出戏,总是上演着悲欢离合。以为二十年多年来,一切都已适应。可真正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如平地惊雷,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忧伤一触即发。从此,就真的五湖四海天涯海角了。最深的,莫过于毕业了,从此真正告别了依赖了十五年的校园生活。
毕业照是21号拍的,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月了。论文答辩那天下着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上午答辩,下午毕业演出,晚上聚餐。纵然答辩上老师的问题多么的刁钻古怪,也难挡演出上爆笑连连、聚餐时眉开眼笑。随后那天的学士服照,也完全看不出任何的伤感。可那之后,人渐渐地少了。寝室里基本都是黑着,表明没人。再到后来,跳蚤市场上各种大学书籍衣服杂物。毕业了,一想到这三个字就觉得有浓郁的忧伤注入在里面。
毕业了,我们就这样毕业了。上交了学生证,搬空了寝室。再回来,就不是再以一个学生的身份,而是校友。
毕业了,我们就这样拖着行李走出校园,毕业了。
还记得那年刚来,新闻两个班聚集在一教前的草坪上过中秋。那时候的辅导员是一个年纪不大却显老的研究生。那时候他为我们在六教前拍过大合照,关于他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你们以后一定要坚持锻炼。我大学四年坚持锻炼,不但身体好,而且长高了两厘米。”后来,一个月前,我们也在六教前拍了合照,孔子像下人丁稀少。
一教前的和七教前的梧桐道,名人路上的梧桐道,还有南门到寝室的梧桐道,似乎学校里的每一棵梧桐树下都曾有过我的影子。四年。从夏天抬着头从大过巴掌的翠绿梧桐夜里里找星星到秋天里捡着叶子散漫步行。从一年年梧桐树身的斑落到萌绿的新芽。我怀念的是那年抱着英语课本伫望着阳光里随风飘落的金黄色刺槐叶儿的静美时光。
那些年的文字,总少不了梧桐。相应的,也少不了与之而来的情丝。除此,还有那一排排初春盛开夏天灼绿秋天裸露的蜡梅。老校区像个园林,里面最不缺的便是花草树木。一年四季,总有鸟语花香。桃李樱花玉兰杜鹃夹竹桃双决明子异木棉紫薇栀子鸢尾菡萏桂花……记得刚刚从文学院划分出来那个秋天,出了四教学院办公室,一群人就着金色的阳光,捧着满地金色的银杏叶儿嬉闹。
后来,后来,后来再也没了那样的心思。
我怀念的,是那些年。
大一的时候,上课地点多半在七教。迟到是不会有的,早退更不会有。每天的课都排得紧密,就连晚上也不放过。那时候,缺席的人很少。每堂课的人都满满的。冬天晚上下课经过七教前的小花园回寝室。学校里的亭子凳子总不少,情侣也不少,小花园里自然也不例外。于是四个人,嘻嘻闹闹。遇见有情侣,室友们就恶作剧地唱,“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冬天的寒,就这样被笑过来了。
那时候,寝室四个人总是一起的。吃饭,上课,睡觉。到大二的时候,就渐渐地分化了,各做各的,大三大四更是如此了。大一的时候总是在蹊苑吃饭,每天排很长的队,找位置也找半天,不过大多时候是提前用书本占位的。后来陆陆续续在新世纪,因为那边人少。再后来新世纪停火了,就去了槐园,那时候槐园有个窗口的老师傅每次都给我们舀很多饭菜,那时候槐园还有超级美味的番茄鸡蛋面。后来槐园重新装修了一部分,也换了师傅,饭菜不如以往好吃。大二和大三,有很多时间是在麦香园吃饭的。说是在麦香园吃饭,其实大多时候是买回寝室吃的,一边吃一边看电影电视剧。记得以前的院长说,学传媒的,看电视广告电影电视都是在学习。不过麦香园的饭菜真的不怎么好吃,相对其他的几个食堂还偏贵。大四上期,没什么课。早饭是不吃的,十一点左右便拿着碗筷去蹊苑打饭了。总结下来,应该是蹊苑的饭菜最好吃了。以前若是吃早饭,蹊苑必是首选的。味美的泡菜,量少而便宜。
学校里总不乏有好吃的。除了学校食堂,还有其他的摊贩。以前老红旗连锁的斜对面有个面馆,牛肉杂酱面是每次必点的。后来跟着钟小声,吃了小辣椒的饺子,也恋恋不忘。皮薄馅儿多,酱料特别有味。每次去的时候要赶早,不然可要等位等上老半天。学校外面,校园广场里处处都是吃货的天堂。中餐,火锅,干锅,烤肉,串串,冒菜……成都的特色小吃这儿基本有个大概。还记得刚进大学的那会儿,寝室总是会聚餐,最初的是夏记串串、青菜丸子。后来,聚餐也少了。班上聚餐也有几次,08年的圣、08年还是09年的光棍节,还有些什么。最欢快的,莫过于09年的电视话舞台演出后,在校园广场四楼的自助火锅鸡火锅鱼那儿聚餐,应该是大家去得最全的一次。
大四最后时光与朋友吃饭逛学校的时候总会指指点点,告诉他们哪家店还是老店,哪家店是后来新开的,哪家店的米饭好吃,哪家店的酸菜粉丝汤不好喝。告诉他们,学校里这儿以前是什么,以前的地方搬去哪儿了,现在又觉得怎么样……像是一个老人,喋喋不休。
四年了,岂是轻易说舍得就当真舍得?
学士服照片,大多是在图书馆旁的草坪和图书馆后的荷花池拍的。一教前的草坪没拆之前,那曾是我大二中午上完选修课在阳光里打盹儿的地方。拆了之后就只有图书馆旁边还有草坪了。那儿,是传言中的情人坡。旁边是一条斜坡。据说下雨的时候,很多男女便是这样对走过来,直至走进对方的伞下,走进彼此的感情生活。图书馆旁的荷花池,大二下大三上有播音主持课,每天早上七点半到八点这段时间,这儿聚集着我们新闻两个班的人,“啊……啊……啊……”地不停。后来整理书籍,光是练声材料的打印材料都有三四厘米高。
播音主持考试是在六教前底楼的电视站里。学校电视站基本是我们学院的老师跟学生在弄。播音主持考试便是化了妆对着镜头像播新闻一样播一段材料。平时也有练习课的,在槐园一号楼。可是后来槐园一号楼拆了,用来当羽毛球场地了。
学校里也有很多羽毛球场地的,比如说南洋的羽毛球场,也比如说第二运动场的羽毛球场地,也比还有一个羽毛球馆。
羽毛球馆,每年的现场缴费就在这里。银联的卡,现金。或者两个一起都是可以的。大一时候班上组织过羽毛球赛,也是在这里租的场地。寝室得了第三,赢了一个开水瓶。第一是个男生,赢了衣服羽毛球拍。偏生他想要开水瓶,我们想要羽毛球拍,尽管价值悬殊,但我们还是互换了。以为除了缴学费就再也与羽毛球馆沾不上边了。大二的体育选修课选了羽毛球,这就变成了每周二中午的上课地点。选修课的同学是同级或不同班或不同系或不同院的,也就那时候黏上了钟小声。
钟小声,原名钟声,学院编导系的一才女。每次见着她,总会有安全感,类似龙猫的安全感。她是大学里寥寥无几的好友之一。我结识的人,总是极优秀的。不论是钟小声闵阿轲还是老太婆、邱、豆豆或者是秀霞姐等,身边人的深藏不露,我早已领略了千百回。最后只能感叹自己果然是凡夫俗子一窍不通,只懂得胡搅蛮缠,嘻哈打闹。
大学四年,便被我插科打诨过来了。学校活动花样众多层出不穷,而我们必须参加的是电视化舞台演出和播音主持大赛。至今仍怀念当年的电视化舞台演出,那样的通力合作团结一心,是后来再也找不到的。忙前忙后,临到主持人跟嘉宾上台的时候又担心负责灯光的没有将灯光调成编导想要的,又紧张视频“开始”与“暂停”空格键按得不是时候,等到一切都好了吧,又紧张着评委老师给的分数和意见。
我仍记得,我们当年的频道号叫“锦年”,跟我们相对的一个频道叫“盛世”。对决的结果自然是我们赢了,不过我负责的新闻调查却输了。设备,设备,设备。15分钟的节目对我来说仍是一个挑大梁,奈何借用的设备也很业余,自己一人听着没什么感觉,可在学术厅对着几百个人放着声音一下没了之前的效果。输了,也并没有不高兴。
只记得那晚聚会,欢笑后的疯狂。
一如,最后毕业晚会。
四年里,辅导员换了好几个。公寓的宿管阿姨却从未换过。比母亲年纪略大,却同等勤劳。单元楼下的垃圾每天都会清理的,装垃圾的塑料桶也是每天必洗的。若遇上什么事找阿姨帮忙,她会竭尽所能的。13幢的宿管阿姨总是穿着深色衣服,每每出门遇上她在扫院子里夜里掉下的小叶榕叶,甜甜地地打声招呼,来回问候。
一路走过的四年,岂止是楼下宿管和这春秋变幻的风景,还有那些湮没在人群里的老师、同学。
离校前从校外回来,南门口遇见邬老师。四年前,满头青丝一身雍容;四年后,两鬓斑白人消瘦。老得就这般快麽。从最初的中国文学到新闻写作。从当年的儒雅到而今的老态。乍然出现掀开的措手不及。还有那个我们的第一任院长,最后清高漂向西南民族大学的彭老。电影,视听语言,《工厂大门》《一个国家的诞生》《北方的纳鲁客》等便这样走进了我们的生活。原来电影里那随便的一处物体都具有各自的意义。存在即合理。除此还有那个可以一下午连着上中途不休息的薇薇姐,一位简洁凝练独立又个性的女老师;还有那个教了我们一年播音主持的米老师,还有中外新闻史的星星姐,还有那个叫我改了无数次栏目详细内容上课大家都离她五六排远的唐老师,还有最后反复给我论文修改意见的张老师等等。这些人,和我们刚刚告别的同学一样,像上一级的师兄师姐们一样,自此相见渺茫。
与师兄师姐们不怎么熟稔,像我这种不喜欢主动联系人的人,仅有几个认识的人都渐渐地被我锁进记忆里了。印象最深的,大概是诗社成立时里面的几个人。当年在蓝谷地篝火,当年在蓝谷地诵诗,当年在蓝谷地笑饮桃花酒,当年在蓝谷地吉他歌唱狂欢。可不管是诗社,还是所有的人,或是这整个校园,随着时间推移,也只能是“当年”。
可是,谁又知道,在这些想当年里,我是真的不想离开。
曾想过拍一段视频,拍几张照片,写几篇文字。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题目,叫《我多么想留住时光,留住你》。它们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叫毕业季。是欣喜,又是惆怅,无可奈何又满心期待的成长。
可写了那么多,想了那么多,最后还是屈服于自己的浅薄。那叹息,就着窗外的细雨愈发深了。
到底,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