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吱嘎作响的白雪,奔走于兵荒马乱的浮世。
路上有厚厚的积雪,脚下富有节奏的韵律觉得可以谱成一曲悦耳的歌。身边经过的都是两两相搀扶的人,有冰雪倾斜而下落入裸露一角的脖颈上,透出血液里的冰凉。我拍一拍衣襟裹紧自己。所有人都瑟缩着身躯顶着风雪谨慎的前行,只有我像个不合群的怪胎独自撑着雨伞脚步钝重的前进。穿着厚重的雪地靴,仍然可以敏感地感知到盲道突起的沟壑。喜欢走在没有尽头的斑马线上,换着脚步数着路,心下一片安稳。有人时不时脚下打滑险些摔倒时总能得以身边人的搀扶,我把全身的力量集中于脚踝使它平稳。我知道,我得搀扶好自己。一个人的祈望太单薄,那么众人的痴念相聚拢是不是就会显得厚重一些,有了与实现持衡的坚决。就像诸多人都咒怨着迟迟不来的雪,最后以迅疾的势头到来。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寡薄,即使执念深重仍换不回那些字字悲戚有你裹挟的葱绿时日。如今你我看向彼此眉眼飘渺,不能再在对方身上对焦。我们终能云淡风轻开着青黄不接的玩笑,你始终不痒不痛,在回忆的罅隙里给予我不及摆放的眷顾。我还犹记去年此时你诚情恳恳为我遮风避雨,做着一些简单难忘的小事。你转身走向出租车的背影轻盈熟稔,却在座位上回过头来对我表情凝重挥手再见,那个动作终是让我溃败,然而迅速的车身让我未及看到你遗落的眼泪。不提过去不渡将来,记忆里那是我所认识的你最为难过的一天。你我从不曾在对方面前留下过眼泪,唯一一次在电话里含糊不清的对你啜泣让你手足无措。如今余光触及处你投来的眼光,我猜测就像我看向你一样心里是说不清的感触,拿起过去的比对会怀疑是时间动了手脚还是自己圆了谎。
时间的温良,在回忆面前才显露出来。它似一个永久如新的过滤器,把结垢的浑水沉淀于记忆的杯底,留下滤网上呈新发亮的水钻刺得人眼灼疼心底碎裂。每个人都中这样的蛊,明知退也无路可退,却还是乐此不疲乐享其中。我们都可悲的忘却曾经汩汩作响的是那沉入杯底的浑水,它曾尖锐划过心湖,留下显而易见的划痕。你我也曾在彼此的舞台上扮演过小丑的角色,有过厌恶与摒弃。你也曾恶狠狠丢下我离开,连背影都懒得给,而我重复着那些你分享的歌,没有等也没走开。你为我唱过无数歌词,我都不曾认真消化。最后在一些不知名的歌调里走了音。我还是喜欢你为我歌唱,哪怕很多遍我也还是听的混淆。我只记得你嘴角晕开的微笑。曾经以为撒开手就天昏地暗,连眼角都泛滥着末日的惊恐。时间悄然的积习,终于领悟生活没有死穴,清晨中午傍晚黑夜从来不曾颠倒转换。地球对太阳来说不过身上腋下可有可无的汗毛,太阳却维系着宇宙间很多星系的命脉。只是可惜地球比比皆是,太阳却无迹可寻。我可以目不斜视走过有你的地方,你也在不经意抬头发现后装作视而不见。过后又不计前嫌的打闹顽笑。如此陈旧又默契的关系支撑我们度过岁岁朝朝。我终能迎受风雪,不轻言承诺不轻信温情。有点极近别扭的姿态拒绝严暖。我始终怕那不过一眼专注,以我的光芒照不亮天空一隅倒落得个光尽人凉。
每天看着无数人在我面前交替出现,我维持唯一的笑容没有感情的面对。我看到过一些周身温暖却言辞刻薄的人,也有通体冰冷词藻委婉的人,又或者不发一语犹如壁橱里的模特的人…在这样冗长繁复的生活里,我有些昏昏欲睡。很多迎面走来的人,我都看不清他们容貌,于是面无表情掠过。有很多人对我说,即便人潮如海,我也能一眼识破你身影。我带着轻蔑笑,不是人潮如海只要没入人群,我连自己都会看不到。生活会让你遇到很多人,好处是让你结识了种类迥异的人,坏处是会磨灭你的记忆力。我在担心在这样的亦步亦趋里会忘记你面容,只是担心徒劳无功,我不是那么好的临摹者能在脑海画出你大致的轮廓。我在寒冷的冬夜孑然一身穿过灯影霓虹,街灯打照的我的身影较小寂寥,我踩着影子脚步谨慎的走着。口罩会让我呼吸困难于是戴着戴着就到了下巴,手套也拿在手里不停的摆弄。我把难过装的很风趣,虽并不知晓这难过从何而来。想拥着自己在路边缓缓蹲下来,又笑着觉得肥皂剧。其实都还好,哪怕如今平铺直叙的生活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短暂也好,至少你还享有这美好的须臾。
得到又失去,何尝不是一番幸福。有生之年,曾经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