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雨使着性子,已接连下了两个多月,大地被雨水灌得肿胀,医院里流感患者扎堆,院内挂号的大堂里是乌泱乌泱的人群。小女体弱,已多日反复高烧。这个季节,花儿堆锦,我本该明媚的心情,被染成了黛灰色,惆怅不已。临近下午上班时际,我抱着女儿来到他的办公室候着。他是这座城市的名医——儿科专家,是人民医院的院长,管理着一支庞大的医疗队伍,繁忙可想而知。门旁早已候着一位农妇,她的肩头依偎着一个病孩,萎缩着精神气儿,她忉忉不安地向着楼梯口张望。我刚晃一会儿神,只见院长拿着一叠文稿从楼梯口上来走向办公室。他和蔼地请我们进办公室入座。
“院长,我从农村老家赶出来,小孩发高烧已3天了,今天又拉肚子。帮忙看看吧……”农妇焦灼地恳求着。
此时,进来了一位男医生,他疾步走向院长:“院长,我们都已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此刻已是下午两点,男医生委婉地提醒着。
“哦,我就来。”院长的脸上是云淡风轻的沉稳,“这位妈妈,你赶了很多路了吧,辛苦你了。不要着急,我会尽力的。”院长边细致地询问了孩子的病症,边拿着听诊器仔细地在孩子的胸部挪移,又轻柔地按压着小孩的腹部,并看了小孩的扁桃体,然后给小孩量体温,得知我的孩子也是发高烧的,他立马递给我一支温度计。量腋下体温至少要五六分钟,在院长这里时间是按在弦上的。
量出了体温,他在电脑里给农妇的孩子开药,“这位妈妈,挂吊瓶的药我已开好了,在医院里挂。另外,你先到外面附近的药店买退烧药和肠炎宁,买了后立即服下去。这些天,医院里付费窗口过挤,在外面买方便,价钱也便宜一些。明天你依然可以带孩子到办公室来找我,看看孩子是否好起来。”院长工整地写好外买的药方递给了农妇。
这时,那位男医生又匆匆地走了进来,凑近院长几声耳语。他的脸依然是温润如玉的儒雅:“哦,你先招待着,我这里还有个病人,帮我说明情况,我马上来——”
等院长给我的女儿看好病,开好药,此时已是下午2点18分。我走出院长室,循着麦克风的声音,走过几间院室,往里边一看,诺大的会议室里已坐满了人,主席台上坐着县政府来的几个重量级的领导。我知道会议本应该两点开始。
这18分钟的等待,对于会议室里的人和院长室里的我们,是此长还是彼长?我不知道该怎样度量它的长度和厚度。
哦,多么温暖的等待!我的心里有种东西一圈一圈地旋转,漫上来,漫上来,它们那么强烈地渴望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是啊,有些人总是攀附在云端挥毫,很难俯首在低尘里落款。有些人喜欢在镁光灯下摆着善秀,却不能在寒地里拣霜枝。求人如吞三尺剑,还有些人在他们身份卑微的时候,或许也受到他人一些粗粝的待遇,等他们到达一定的人生高度时,他们居高临下,把这些粗粝尖锐的东西还给了身边更多的人。“君者仪也,仪正则景正”权利和财富的拥有要与内心的修炼相匹配,那些曾经伤害你的粗粝的东西,如果加以温暖地修饰,你修改的或许是一家人,一个单位,渐而是一代人。正如曾国藩所说:“天下风俗之厚薄,矣在乎?在于一二人心所向耳。”
在低处落款,内圣方能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