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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等待的教育

[db:作者]  2019-02-03 00:00:00  互联网

国家危难之时,方显人才之不济,遂有礼贤下士、殷切求才之举。周有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汉有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唐有天下英雄,尽入彀中,清有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昔时,状元为理论上的人才之最,然光绪末年,除了张謇,其他状元皆湮没不闻。夏仁虎《旧京琐记》云:“光绪一朝,所取状元皆不得意。唯张謇以经营实业起家,以视先代鼎甲由清贵而直跻清要,盖不可以道里计。殆科举将废之先兆耶?”后有经济特科之试,略与清盛时之博学鸿词相似。某次,张之洞阅经济特科卷,见有用“臣尝采风泰西”字样者,颔首笑曰:“此必宋芸子(宋育仁)!”遂拔为第五。待复试时,宋又用“臣尝采风泰西”字样,张怫然曰:“这就太贱了。”终弃之。

状元为士人形象,然终为考试型人才。南怀瑾说:“人有三个基本错误是不能犯的,一是德薄而位尊,二是智小而谋大,三是力小而任重。”状元只是名高,德智力未必精良,倒是那些非考试型人才,每遇事,堪当大任。士君子不能陶镕人,毕竟学问中工力未透。梁启超赞誉曾国藩:“岂惟近代,盖有史以来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岂惟我国,抑全世界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梁启超作《李鸿章传》,开言便道:“李鸿章必为数千年中国历史上一人物,无可疑也;李鸿章必为十九世纪世界史上一人物,无可疑也。”俄国侵占伊犁后,清廷出现海防与塞防之争。海防论者李鸿章主张舍弃西北,专注东南,塞防派者左宗棠主张:“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最终收复新疆。在这一点上,左宗棠较李鸿章更有远见。惺惺惜惺惺,李鸿章评价袁世凯“环顾宇内人才,无出袁世凯右者”。此四人皆不入一甲榜内,且无学术成就,却都有中兴之功。

胡林翼尝言:“国之需才,犹鱼之需水,鸟之需林,人之需气,草木之需土,得之则生,不得则死。才者无求于国家,谋国者当自求之。”林语堂云:“社会上的有用之才,真是寥如晨星,大半行尸走肉,乞怜于亲友帮忙的人,偶然得一位置,插足其间,勉强充任,死而后已。所以一人只要一样可取,一艺之长,不愁没有碰的机会。最忌的是庸庸碌碌,没有专才,可以做党部委员,也可以做钱庄伙计,那就难免患得患失做出许多尴尬的事情来。”萨孟武曾感慨:“中国之博士,大多为鸭博士。夫鸭者,能游于水中,而不能捷游;能行于陆上,而不能捷行;能飞于空中,而不能高飞。以鸭之名加于中国之一般博士,不亦宜乎?”教育的规模不在大小,在于质量,培养皆为颜随势改、奉承依附之犬儒,再多又有何用。数学大师陈省身为中科大少年班题词:“不要考100分!原生态的孩子一般考试能得七八十分,要想得100分要下好几倍的努力,训练得非常熟练才能不出小错。要争这100分,就需要浪费很多时间和资源,相当于土地要施10遍化肥,最后孩子的创造力都被磨灭了。”陈丹青说学校与家长合谋,从幼儿园开始便共同折磨孩子,此即鲁迅所言“他们自己就常常随便大说大笑,而单是禁止孩子”,这样的高分,是以失趣的童年、暗淡的青春为代价换来的,真是不堪。

更要命的是,教育的目标失航。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曾断言:中国不可能成为一个世界强国,因为中国没有足以影响世界的思想体系。日本管理大师大前研一在《低智商社会》一书中道:“在中国旅行时发现,城市遍街都是按摩店,而书店却寥寥无几,中国人均每天读书不足15分钟,人均阅读量只有日本的几十分之一,中国是典型的‘低智商社会’。”洋人不善曲述,往往刺耳,却多真言。

爱因斯坦在《论教育》中说:“学校的目标应当是培养有独立行动和独立思考的个人,他们要把为社会服务看作是自己人生的最高目的。”但又说回来,一个切忌“独立行动和独立思考”惑乱人心的社会,怎会培养出“独立行动和独立思考”之人,纵使偶有此类人现,又有何用?于是乎,沉溺流俗、眩惑名位者,冠盖满京华,狂诞悖戾、砭清激浊者,斯人独憔悴。柏拉图说:“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十年后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头,早已没了等待。”对岸没有了等待,此悲哀,即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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