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前的那年,我刚满18岁,由于粗通些许医学,便被公社抽派到一个叫“鬼子洼”的偏僻的村卫生院去当医生。我住宿的地方被村长临时安排在两间紧挨着一片乱坟茔的破草屋里。据说这屋主人是个孤老太太,半年前因生活所迫,外出讨饭,一直未归。
我对村长满脸歉意地为给我安排了这样两间活人伴死人的住所,虽心有不悦,却也无可奈何。村长临走时还特意在屋子里给我找出了一盏积满灰尘的煤油灯,放在我床头的书桌上,算是晚上照明时用。
我那时的工作极轻松,每天多半是闲着。好在我来时从家里带了不少医书,每每伴着那盏昏灯看至深夜,方才沉沉入睡。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
一天上午,我突然意外地发现:那盏伴我一直亮了一个多月的煤油灯里,居然还保持着满满的一灯油!而这期间,我不曾买过煤油,更谈不上往里倒过油。那么这些天了,灯油为何总不见少呢?莫非这屋里……
尽管我是一名医生,可我还是真真实实地相信这房里肯定是闹鬼了!一想到每天夜里它们都站在我的床前,面目狰狞地看着我熟睡的情景,禁不住一阵惊悸,一阵恐怖!
下午,我将这事说给了村长听。村长也是一阵颤栗,连说:“肯定是闹鬼了,肯定是!以前,那个老太婆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总是只见灯亮,不见她打油……”
最后,我和村长一致商定:冒一次险,来个午夜捉鬼!
我们将书桌连同那盏“鬼灯”一起搬到了外间,并在中间的墙上凿了个孔,以便躲在里间能够窥探。我们还准备了菜刀、棍子和麻绳。待一切就绪,天也黑了。我们点亮了那盏灯。为了能在夜间更清楚地目睹鬼的全形,我们还特意调大了灯头。最后,我们合衣躺下,佯装入睡。
就在我们等到快有点儿支撑不住的后半夜时,忽然从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咯啷咯啷”的怪声。不好!鬼来了!我和村长的神经一下子都绷紧了,并在小孔前窥探的同时,仍发出睡着时的那种鼾声。
这工夫,从破门洞外塞进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显然是个装油的瓶子。油瓶滚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闪着双绿森森眼睛的像狗一样的动物扭钻了进来。由于灯在高处,照在地上的光被桌面挡住,我们并不能看清地面上那个怪物的真实面目。这时,怪物扶起了油瓶,并将瓶系套在脖子上,一步一步朝书桌靠近。与此同时,那“咯啷咯啷”的怪声也随之响了起来,很显然,这是因油瓶磕地而发出来的声音。
那怪物径直来到书桌下,头一缩便退下了油瓶系,然后直站起来,居然像人用手一样把油瓶从地上举放到了书桌上。跟着,它轻轻一跳,上了书桌。这时,我们借着灯光仔细一瞧,天哪!那原来竟是一只老花狐狸!只见它如人一样坐在桌上,先用两只后脚掌稳住瓶底部,接着又用两只前掌熟练地搓拧着瓶盖。最后,它又用同样的方法去拧灯盖。可灯盖太热,几次都把它烫得龇牙咧嘴地直甩爪。
看到它这种滑稽相,我和村长实在忍俊不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狐狸一听有人笑,吓得慌忙丢下油瓶,“忽”地一声,从破门洞内蹿了出去。
第二天,那只油瓶被邻村的一个老头儿跑来认了去。老头儿说,两年前他曾打伤过一只花狐狸,还掏了它的窝,昨晚的那狐狸很可能就是两年前被他打伤的那一只吧!老头儿还说,难怪他的煤油没用多少天就又要买,原来是狐狸在报复他呢!
一周以后,我屋子的主人——那个外出讨饭的老太太也回来了。而她对此事的说法则更令我惊讶不已!她说她两年前曾救过一只受了伤的花狐狸,并将它收留下来。
老太太还说,由于自己太穷,以致连灯油都买不起,所以一到夜晚,行动就十分不便。不过,自那只花狐狸在她屋里住下后,她放在桌上的灯里就突然有了油,而且从未干过。而她因害怕每晚摸黑,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向任何人泄露过……
我愈加不敢相信眼前的事了。是的,纵在今天,也没多少人会去相信世上还有这样一件奇事,可它却实实在在地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