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边的雾还未散去,清脆的鸟鸣声从山谷传到石溪的这边来,清澈的溪水潺潺,一直蜿蜒到山那边依稀可见的农家小院。 “哎呦,老爷子,一大早就这么勤奋啊!”邻家的王大妈端着从地里刚摘的新鲜蔬菜美滋滋地打趣着。“是啊!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老人拿着锄子,一身质朴的粗布衣裳,黝黑的脸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微微内陷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事物,正笑盈盈地与邻居闲聊,手上的农活却依然没有停下。“日子倒过得也快,前年你家老三清明回来的时候,他那俩孩子天天围在你跟前,老粘着你,那个‘爷爷’东,那个‘爷爷’西的。嘴巴可甜哩!”王大妈边说边利落地把浸在溪里的菜洗净又从水里捞了上来,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嘿嘿,是啊,这俩孩子就像老三小时候,顽皮得很。”说着,老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还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玩意儿。“得了吧,老听你夸那俩孩子,耳朵都生茧了……咦?这是啥东西?乌漆抹黑的。”王大妈好奇地看着老人手中的东西,迷惑不解。“喏,你尝尝,是外国货,我孙女最爱吃的,能甜到人心里去。”老人一脸献宝似的塞给王大妈,眼里流光溢彩。“行,我尝尝……嗯……真甜啊,外国人就爱吃这儿?”王大妈似乎还在回味,她突然又贼溜溜地看着老人,“再给点呗!“那哪行!我那儿就只剩下几颗了。”老人一脸紧张,像个天真的孩童般较起劲来。“行了,这东西咱吃过就好,老爷子你就藏藏好,我得回去做饭了……”“诶……”说着,王大妈的身影也远离在老人的视线中…… 忽然,一只小麻雀跳到了老人肩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庞。老人像是察觉什么,他的目光是那个遥远却在同一片蓝天下的地方…… 而这个朴实的老人,便是我的爷爷。他一直都在乡下独自住着,爸爸曾几次想带他到城里安度晚年,可他却总带着憨厚的笑,推辞着说:乡下好,这是自己的根啊!爷爷固执,爸爸也无法让他回心转意,只能作罢。 前年,趁着爸爸业余的功夫,我们一家人便回老家看望他。可是,我们却不知道他为了一次小小的探亲,竟然如此期盼在意。 假期结束前一天的下午,爸爸在客厅忙着通话。厅前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欲踏入,“爸,外地来电话了,我……”爸爸匆匆地挂完电话,以为是爷爷,脱口想将离开的消息告诉爷爷。却不料面前的竟是一副愁容的王大妈。“老三,就要走了?”“嗯……大妈,有事吗?”“唉,你这一走,老爷子恐怕又得郁闷几天了吧。”“我……”“道理我也明白,这年头赚钱不容易,但你也要顾顾老爷子啊,几十年了,你妈走后,我是看着老爷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兄弟几个也就你有出息,老爷子更是吃了苦啊。你在外地不知道,前阵子你们刚回来,他都不知道乐的,急急忙忙去县里迎接,回来的时候下大雨,说是接到你们电话,晚上才出发。又把怀里都快要捂热的菜放进菜篮。身上的湿衣也不换,唉……”一直在楼梯口的我,此时此刻心中是怎样一种情感在蔓延啊,像那温柔的触角,轻轻地涌入我的心脏,让我的泪水悄无声息地从脸颊滑落。心上的震撼告诉我:这次的泪水是咸的,是酸的,是苦的……我看见,爸爸的高大背影的一角,有什么此刻在闪烁,是泪花?还是金黄的余晖下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锄?——我始终不清楚。 出发之际,爷爷微笑着送我们到村口的那座大石桥边,手里提的是家乡的土特产,他仿佛没有难过,没有苦闷,只是紧握爸爸的手,一句又一句地提醒着,关心着,就像一个无微不至的母亲,爱抚着离家的孩子。村庄那条美丽的石溪就在我的脚边,那溪水似乎也在啜泣,皱着每一条细纹,只是无声…… 每当我清晨苏醒的时候,院子里的麻雀总在叽喳,家门前的白狗还在酣睡。我知道,故乡的爷爷已经在劳作,善良质朴的王大妈也在与爷爷话家常。石溪的水在哗哗地与石头嬉戏,摩擦出水花。故乡的老人已不再孤单,因为有我们一家人的思念紧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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