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4年娓娓而来，一家人像从前的每一个新年一样，又风风火火地回了老家。
好久不见老奶奶了，我甚至不敢抬起头直视她深邃的双眼。因为我害怕看到那慈祥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是愧疚，也有心疼。
大家聊天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哈哈地笑着，很高兴，像个孩子一样。谁都知道，她其实一句也没听懂，因为她不会说普通话。不过老奶奶很乐意听我们聊天，她说只要我们开心，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我总是给自己找借口，学习紧张，压力大，没有时间去看她。她倒也理解，说：“没事，我有很多伴。”可我却不知道她有多孤独，有多渴望自己的孩子能陪在身边。
记得小时候我总爱向老奶奶撒娇。老奶奶爱我，宠我，心疼我。我晚上洗完澡，光着小脚丫跑到老奶奶房间，一溜烟钻进被窝。吵着要听红歌，然后自己去在一旁咯咯乱笑。
我长大了，开始害羞了。再也不会老粘着老奶奶，而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房间。有时候她会跑过来给我递一碟剥好壳的花生，操着方言说：“读书真辛苦啊。”我感动极了，老奶奶永远爱我，在她眼里，我们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孩。
大家都去别家串门了，我留了下来，我说：我要陪老奶奶。
我走进大厅，老奶奶正在收拾餐桌，看见我，她嘿嘿地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阵心酸，为什么上帝给了我们生命，却又让我们老去。
我们坐下来聊天。我给她讲笑话，她听不懂却哈哈笑成一团。为了解闷，我让老奶奶给我说以前的故事。忽然她不笑了，一脸难见的严肃。
她说，她从来没告诉过别人那些故事，包括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自从小学以后，我很少说方言，所以听得有点半懂不懂，但老奶奶讲得津津有味，我甚至不忍心扫了兴。
“我和你老爷爷真的白手起家呀……”老奶奶望着老家的一栋栋房子开始述说起来。
小时候的老爷爷生活非常非常困难。为了生活，他给人家做工。耕田的时候，因为个子不够高，便踮着脚尖用肚子推动耙；给人家粉墙角，手不够长，于时便跪在地上去刷。后来跟着亲戚去龙南县的太坪村讨饭。说着，她泪光闪闪。
后来，他和老爷爷走在了一起。老奶奶说，当初她并不知道老爷爷家里这么困难，以为老爷爷有一个收入稳定工作。
结婚以后，他们还在亲戚家住。快要生下爷爷的时候，有人说了：孩子要回家生。于是他们回到了所谓的“家“——小得不能再小的一间矮房，仅是摆下一张木板床，就再没有站人的地方。为了挡风，找来木板抵住门，就这样爷爷哇哇落地。到了冬天，天气冷啊，霜冻得可以把人冷成“冰棍“。可是，他们连被子都没有……我分明看见，老奶奶眼眶湿润了。
无奈呀，只能把衣服盖在身上，实在冷，便把雨天的蓑衣取来……
说到起劲的地方，还站起来比划。
最后，老奶奶却又开心地笑起来：“现在我多高兴！看着你们一个个长大成人，事业好，有了新房子，又买了车。我们以前再辛苦也好啊！哈哈哈！我肚子（心里）舒服啊！”
我应和着。
老奶奶开始说我：“你们要努力读书，以后考到好大学，老奶奶给你包大红包，我都给存着钱呢，哈哈！”
我心中万分感慨：我亲爱的老奶奶啊，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老奶奶，我要考到最好的大学，考到北京大学，到时候把您接过去住美丽的房子，好大好漂亮！再也不让您受苦了！”我回答。“好，好！哈哈哈哈……”她笑得跟个孩子一样。“可是我的脚走不动了……”尽管她的声音很小，可我还是清楚地听见。
我心底一震：为什么亲爱的人们都会慢慢老去……
“不怕！我开飞机来接您，很快很快，我带您环游世界，去看最美的风景！”我铿锵有力地说着，我要让老奶奶幸福一辈子！眼泪在这刻夺眶而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