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我前额印上一个吻 我和剑均一直是同学,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不同的是,小学时,我们同桌;中学时,我们同班;大学时,我们同校。能有幸同学这么久的人实在不多,好事的朋友们因此常打趣说:“你俩如果不从同学发展成情侣,那就实在辜负了上天恩赐的缘分。”面对大家的戏谑,我解释不迭:“可别胡说,这怎么可能呢?”而剑均则不置可否地笑笑,既不着急,也不着恼。后来有一天,他忽然问我:“你对他们解释来解释去的,不嫌麻烦吗?” 我皱皱眉,颇有些无奈地说:“有什么办法呢,明明是没影的事,他们偏说得煞有其事似的。如果不解释清楚,你就不怕你女朋友误会?就算你不怕,我还害怕呢!”说这话时,正是参加完同学聚会,他送我回宿舍的路上。听了我的话,他不再说什么,自顾自的低头走路,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一路沉默中走到我宿舍楼下,就在我要对他说“再见”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开口了,而且出语惊人:“那我们就来个弄假成真吧,你以后也用不着再没完没了地解释了!” 我的心忽地一跳,条件反射般抬头去看他的眼,想要弄清他是否在与我开玩笑,结果却正迎上他热辣辣的目光,不带一丝调笑的痕迹,认真得出奇,也温柔得出奇。我顿时就手足无措起来,慌乱中竟没有想到要躲开他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他,还傻乎乎地问他什么意思。他掷地有声:“槿儿,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就这么简单。” 他的声音不高,可在我听来却无异于平地惊雷,我的面颊发烧,心跳加速,呼吸短促,我就像个犯错的小女孩那样无助地站在他面前。支吾了好半天,才笨拙地憋出一句不知所云的话:“可是,可是,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呀。” 剑均被我的傻气逗笑了,笑容里是掩不住的爱宠与怜惜。“不用着急,我等你,等到你准备好让我疼惜你一辈子。”他说话时与我靠得很近,这是我第一次与一个男孩如此接近,一股陌生而熟悉的男子气息在瞬间将我包围。我情不自禁地贪恋上他的味道,意乱情迷中忘记了闪躲,只是被动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极有绅士风度地在我前额印上一个吻。 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是一瞬,有夜风轻轻拂过,凉意袭人,将我从幻境唤回现实。我开始为自己不合适宜的神魂颠倒脸红,不敢多看剑均一眼,猛地推开他,夺路而逃。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漫漫长夜里,是剑均的影子在我眼前不停闪现,让我思如潮涌、心乱如麻。我惊讶地发现,与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在我的记忆里全都清晰可见,连儿时的嬉笑玩闹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并不曾因岁月的流逝而淡去毫分。 我不知道那是否意味着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对剑均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愫,但我却清楚的知道,我与剑均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而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改变。
二、送你一份生日大礼 接下来的日子里,剑均信守着他的承诺,他没有催问我的决定,而是很耐心地等待我给他一个答案。 日子就这样看似平静的滑过去,转眼间我的生日如期而至。剑均因为随导师去郑州参加学术会议无法为我庆祝,缺少了他的祝福,我整个人倦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为了逃避室友们替我开PARTY的提议,我偷偷从学校溜回家,应付完父母的盘问,百无聊赖地靠在床上想心事,而我的心事里只有剑均一个人。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我的思绪,当剑均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时,我惊喜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我故意凶巴巴地质问他为什么不送我生日礼物。剑均的声音里依稀透着些神秘:“谁说我不送了,是你没看到而已。如果你现在下楼,就可以看到我送你的生日大礼。” 我并不是一个愚蠢的女孩,从剑均的言辞里我已隐约猜出他所说的礼物是什么,我扔下电话往楼下跑,气喘吁吁的我就看见风尘仆仆的剑均站在楼下那棵金急雨树下对着我挥手微笑——他是瞒着导师,坐了5个多小时的火车从郑州赶回武汉的,只为当面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为了不被导师发觉,为了不耽误明早的会议,他还必须连夜赶回郑州。 “槿儿,我把自己送给你,这份生日礼物你还满意吧。”剑均问我这句话时,有微风掠过,吹起金急雨那一树金色的花瓣,仿佛随风而舞的黄蝴蝶。我看着蝴蝶翻飞里的、笑意暖暖的剑均,竟有些痴了。在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自己也是喜欢剑均的,虽然我不知道这种喜欢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我却清楚自己已再也不可能从他身边逃开了,我的话也随之冲口而出:“连朵红玫瑰都没有,还好意思问我满不满意。” 剑均略微一愣,尔后他的笑容更温暖了,他说:“送,一定送,送再多也可以。”他的声音有如花瓣雨般温柔,他也就在随风起舞的花瓣雨中紧紧拥住了我…… 或许是因为我和剑均是在金急雨树下定情的缘故,我对金急雨产生了一种特别的兴趣,从书里知道了很多它的知识,还读到一个关于它的传说。 传说中,金急雨总是在暗夜悄无声息地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有如金子般璀璨绚烂,使整个夜空都辉映在它金色的光芒里,星辰为之失色,明月黯淡无光。曾有一位女孩,她在金急雨树下看着心爱的男孩走出自己的生命。男孩离开的那个晚上,金急雨花谢如乱雨纷飞,夜风过处,萎落的花瓣四散飞去,却依旧不改金黄的颜色,一如女孩那颗无悔无怨的心…… 凄婉的传说触动了我内心多愁善感的那一环,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我与剑均的爱情,不禁有点心有戚戚焉。我把这个传说告诉剑均,还傻傻地问他:“如果有一天你也要离我而去,你说那株金急雨是不是也会洒落一地的花瓣雨?” 剑均不允许我胡思乱想,他轻抚着我的长发,安慰我说:“谁说金急雨是在离别的前夜落下的,照我看,那个传说的结尾应该是男孩和女孩手牵着手站在金急雨树下,沐浴在金色的幸福里。” 在充满柔情蜜意的日子里谈论离别,不仅带着些无病呻吟的味道,而且还很有些不合时宜,所以我们很快把这个不开心的话题抛开,尽情地享受着属于我们的青春年少。 三、你干嘛要出那个风头? 谈笑间时光如电,转眼就到了大四毕业分配的时候。校园里有许多情侣都疲于奔命,只为毕业后还能相守在一起。我暗中庆幸自己和剑均都是本市人,可以一起留在武汉,可他却突然告诉我他决定响应学校支援大西北的号召,到西藏工作。 我被剑均的决定惊呆了。凭心而论,西藏于我而言是个奇妙而神秘的地方,如果有人邀我去那里旅行,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动身。可是在那里生活和工作,我想都不曾想过。有关援藏人员的报道,我听过不少,都说那里条件艰苦,气候恶劣,还说有人因高原缺氧而生命垂危,一不留神还会葬身于离家千里万里的地方。我实在无法想像让自己最爱的人去面对这样的困境,更不敢想像万一他有什么意外…… 担心、忧虑让我失去惯有的冷静,气急败坏地冲着剑均大叫:“你走了我怎么办?别人惟恐躲之不及的事,你干嘛非要出那个风头?”剑均耐心地向我解释,试图让我理解他的决定,可任他说得口干舌燥,我却始终不松口,最后还撂下一句狠话:“要去西藏还是要我,你自己选!” 我的强硬态度并没能动摇剑均的决心,他终于还是报名参加了援藏志愿团。从朋友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我的心骤然一紧,然后就是那无边无际的痛楚悄无声息地将我层层包围,让我心痛得就要窒息,我知道自己与剑均离别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茫然无助中,我趴在窗边,望着楼下的金急雨怔怔出神,金急雨依旧灿烂,而我的幸福却要一去不返。“传说的结尾应该是男孩和女孩手牵着手站在金急雨下,沐浴在金色的幸福里。”这话是剑均说的,他骗了我。 倔强而任性的我再不肯与剑均见面,也不肯接他的电话,就这样和他持续地冷战着。剑均对我的固执无可奈何,而他入藏的事情又不容拖延,所以他也只能在得不到我的理解与祝福的情形下远行了。 剑均走的那天,我没去送行。我一个人站在我和他定情的金急雨下,对着漫天翻飞的黄蝴蝶发呆。在这个分手的季节里,脆弱的金急雨也如我一般在风中憔悴枯萎,那样的无可奈何,那样的身不由己。风轻轻,花悠悠,花瓣在风中悄然飘落,落到我脸颊上,冰凉冰凉。我抬起手,接一捧飘零的花瓣,依稀仿佛中,听到花瓣的呼痛声,还有自己的心碎声…… 恍惚中想起林清玄曾经说过:爱情像极了金急雨,相识的时候是花结成蕾,相爱的时候是繁花盛开,离别之际是花雨纷纷落在微风颤抖的黑夜。他说得没有错,现在金急雨落下了,所以我和剑均也应该分手了。 思绪飘飞中,我早已泪流满面…… 四、你那儿还需要人吗? 剑均走后,我大病了一场,病好时已是半个多月后了。妈妈告诉我,在我生病的日子里,剑均几乎每天都打电话来问我的病情。我恨恨地说:“他人都走了,还问这问那的做什么。”其实,只有我知道大病初愈的自己是多么的脆弱无助,虽然嘴上强硬依旧,可心里却实在希望剑均能陪在我身边。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远在千里之外,每念及此,我就忍不住恨他怨他,可恨过怨过之后,又情难自禁地想他盼他。 我盼来的不是剑均,而是剑均的一封信。那是他临走前托好友转交给我的,却因我的一场大病直至现在才拆看。 打开信封,不经意间,有金急雨的花瓣从信封里纷纷飘落,风干的花瓣依旧黄得耀眼,黄得灿烂,让我忍不住又想掉眼泪: “槿儿,我不是一个会说豪言壮语的人,我要求去西藏工作也并不是为了出风头,我只是希望趁年轻实实在在地做一些事情。我知道你不愿我远行是害怕我在那边发生意外。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一定会为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就像我知道你也会为了我好好照顾你自己一样,对吗?” 槿儿,你还记得那个关于金急雨的传说吗?我想告诉你,其实金急雨的传说并不止于此。相传在金急雨飘落的那一刹那,如果有人站在花瓣雨中,那他就可以在漫天翻飞的花瓣里看到自己的最爱。如果他将飘落的金急雨花瓣送给自己的爱人,那么她将会获得永远的幸福。”“槿儿,在你收到这些金急雨花瓣的时候,也请你收下属于我们的幸福。等到我从西藏回来探亲时,我希望你也能用金急雨花瓣欢迎我。而到了那时,我将会用一枚戒指来换取那些金急雨,你说可以吗?……” 信终于看完了,我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滑落了,可奇怪的是,泪眼婆娑的我却笑得灿烂无比。 我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的金急雨,花期已经过去,金急雨已不再绚烂,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已看见了剑均站在花瓣雨中对我微笑…… 我想我应该马上给剑均回信,我要谢谢他告诉我这个美丽的传说,最要紧的是,我一定要将美丽的金急雨花瓣夹在信中寄给他,还会请求他:帮我打听一下,你那儿还需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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