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在校园里行走的时候,发现校工们在赶着这连日的贵如油的春雨铺植新的草皮——和着泥水像铺地毯一样,径直把成方块状的草皮盖在先前拔尽了旧草的深色土地上。用蹬着雨靴的脚踩实,剩下的便是由着它们在这片新的天地里植根、疯长了吧。
我第一次了解草地是如此而来,想来作为草果然不同于花木需时时照料的金贵,草根亦不同于花木之根生长的艰辛。所谓的“草根”文化似乎亦是如此罢。
“草根”或可具象地归属于平民、底层的人士,又或者更细化一些,属于比城市中的一般有产市民更底层的一些人。这样说是因为,在城市化进程大大加快的今天,即使是传统意义上的普通人,也总在千行万业中拥有一定的地位或权势,这种隐约的“泛精英化”的人群是不同于与精英相对立的“草根”的。然而,仔细想来,所谓“草根文化”的流行大势似乎恰是这一批人所挖掘、传播并为之推波助澜的。关于这一现象,我想其缘由在分析了所谓“草根”的特点和产生过程之后便不难明白了。
如果为“草根文化”下定义的话,虽有些难,但可以尝试以描述型的定义法——原始的,未经磨砺的,产生于前文所提到的“草根人群”的一种极鲜活、生活化的文化。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民俗文化,强调可见的从无到有的文化发现过程和“简、朴、纯、特”的文化特点。其本质是在现代社会,尤其是如同中国这样的发展中的人口大国中萌生的,一系列的与“精英文化”相对立的文化现象。
强调它尤其发生并流行在如中国这样的发展中人口大国是基于此种文化的物质和思想基础的——改革开放三十年来的中国,人们的意识尚处在由集体意识向个人意识过渡的阶段——这一点与发达国家个人意识的普遍性认同是恰恰相反的。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个人意识的觉醒常伴有的便是叛逆思想的普通化,突出表现为对传统的、权威的乃至对广泛的精英文化的质疑和反抗。此时的社会或可比于青春期的少年,是最活跃、最具创新能力的,却也是最浮躁、最易做出不理性选择的时段,而“草根文化”恰是这样一个时代和社会的产物。这也就注定了它在进入公众视野之日起便背负了无数的关注与争议。以网络为首的现代传媒以其深入当今人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的特性,为草根文化的认识与传播提供了强有力的物质土壤,但这类文化传播方式的主体和受众,又绝不是“草根”。
文化,当其成为“文化”的同时,在当代又必然成为一种消费品。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所谓的“草根文化”与“精英文化”是无本质不同的,这也是作为旁观者的我并没有那么狂热地接受和融入这种文化的原因。或者说,其实古往今来,“文化”一词从来都是属于有产者的概念,真正的草根并不以“草根”为文化,正如黄河上的船夫并不以号子为音乐一样。至此不难解释前文的所谓“非草根人士”何以成为“草根文化”的主体传播者。更不禁怀疑这种或是源于浮躁社会中人们的反叛、猎奇心理的文化是否有其真正的价值?
在我来说,答案应是肯定的。正如同满校园的葱郁树木和各色花卉都离不了那草坪的青绿一样,就“草根文化”自身来说,其存在之初是作为整个文化环境的背景色存在的,而当人们把目光的焦点落在这本为配角的“草根”之上时,似乎恰恰激发了一个士兵想当将军的野心,虽然前途未卜,但或许不妨以此为契机,为有些僵化的当代文化注入一股新的活力,说不定会激荡出别样的火花——这草皮才刚刚铺上,不是吗?引用周恩来总理的一句话:“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最后我必须指出的是,“草根文化”的出现把公众的视线引向了社会底层的人群,这对于一个社会的健康发展是有着重要意义的。一个只拥有光鲜亮丽的文化面貌的社会如同空中楼阁,是不健康的。但与此同时,我认为若过分地苛责“草根”,要求它永远停留在“草根”的阶段,亦是不理性的。以平常之心看待,借“草根”之名多作一些思考,或许才是正处在青春期的我们和这个社会所应当秉持的态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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