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累赘,当如军师晏青。 行军时,可被漠风吹得不知踪影;驻守时,可被狼啸惊得不出闺门。便是帐中梳洗,亦可被浴桶溺个半个。 此情此景,习以为常的宁将军也要道一句,军师真乃奇葩也。 彼时,晏青方从浴桶中被捞起,颊侧绯红,奄奄道了句,“为夫没有宁儿说得那般好。” 言罢,宁臻松了手,军师又溺入水中。 军中人都道,晏青是宁将军指腹为婚的夫婿。 一个是京中书生,一个是边塞将女,便是目不识丁的张伙夫也要道一句,孽缘,十足的孽缘。 孽缘里催生的情芽,起因是一支轻罗团扇。 宁臻虽巾帼英姿,却也是个豆蔻姑娘。遇见女儿家的物什,也会驻步难行。那一把木骨绢面的团扇,点绘三枝黄梅,自京中快马传来。 宁臻生于漠北,从未见过这般娇嫩的花草。还未寻出缘由,宁臻便已据为己有,宁死不还小团扇。 未过月余,团扇的主人乘着一匹瘦马自风沙荒漠里颠颠行来,勉强停马,颤颤而下。晏青脆涩一笑,道,“娘子,我与送聘的人走散了,如今方到,你可收下团扇了?” 自此,宁臻将团扇弃之一隅,宁死不嫁沈晏青。 聘礼只有团扇,官衔不过军师。 宁臻曾想过嫁个老实人,平凡一生,却断然没想过嫁个懦夫。 虽说是懦夫,却也有妙笔生花的本事。 半尺素布,其上黄梅薇薇,其下女子姗姗。 这一副倾国丹青从军师房中偷出,在军中频频传看,辗转至宁臻手中时,画眉处已沾了油渍。 若不是画中团扇入目,宁臻断然不觉这女子与她有半分渊源。 巾帼女将,如今罗衫半倚,军中子弟相见,免不了窃耳相传,竞相遐想。 一时间,宁将军已成笑话。 晏青启帘入帐时,帐中已是满地破布,隐约可见其上梅花朵朵,碎瓣凋零。 宁臻手执青剑,黄梅点缀的团扇,应声落地。 “自你入军,便半分好事也没有。你个累赘,给我滚出军营。” 这一句伤人的话,宁臻需得背对,方能说出。 晏青拾起地上的团扇,转身而去。 “你虽是将军,却也不过是我的宁臻。画我爱慕的女子和她欢喜的花草,这是我在军营里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帐帘落下,那是落帘里湮没的话。 边疆战起时,京中人报,月余已过,晏青仍未归,怕是已被敌军擒获。 为救军师,宁臻几次带兵攻营。敌军已败,营中却只寻到一具腐骨,腰襟上系着一支破团扇。 归来时,宁臻尚有泪痕,却见晏青一身狼狈,正捧了一株黄梅立在军外。 见宁臻提刀英姿,晏青双颊一绯,“宁儿,这便是团扇上的花,如今京城黄梅已开,你可喜欢?” 一声脆响,晏青的脸上骤现掌痕。 还未呼痛,却见宁臻俯首依偎在晏青的颈窝,低声道,“傻瓜。” 四月,京城黄梅又绽。 宁臻的喜轿入了沈家的门。 晏青说,做聘礼的小团扇在荒漠跟商旅换了甜酒,无聘不媒,新婚之夜自然补上。 如今,晏青已是尚书,聘礼定然阔绰。 宁臻满心欢喜,掀开锦盒,却只见锦绣罗巾里,只有一支黄梅点缀的团扇。 “娘子,你可喜欢?” “沈晏青,今晚你去书房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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