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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北风如刀，满地冰霜。
大草原上，正值寒冬腊月。真可谓鸟飞绝，人踪灭。可在一处山坳里，却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那是两支军队在交战，很明显，中间的军队已经遭到了外围的围攻。每个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与恐惧。他们知道已经无幸，但他们怕死，也怕死后家中妻小无人照顾，因此他们拼命求生，这种念头使他们红了眼，像野兽一样……
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少年将军，正得意的看着这一切，嘴角划过一丝不知是轻孽还是喜悦的微笑。“杀。”随着这个字出口，大军开始潮水般涌向敌军，战斗开始了，每一刀划下，就是一个生灵的覆灭，映着如血的残阳，这里就是人间的修罗场。“陛下，请回军营吧，这里交给末将。”“好。”少年轻轻登上战车，朝不远处的军营驶去。
“朱砂，我回来了。”“陛下，军营重地，请叫我贵妃。”一个女子翩翩走出，这女子面若桃花，肤似凝脂，娴静如娇花照水，行动如弱风扶柳，说不尽的魅力。“这次我打了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定逼得他们不得不和我们和谈。”少年的话语中掩饰不住激动。“陛下，你为何一定要把它们干净杀绝呢？”“你忘了？我的目是伐吴啊，不稳定大后方，怎么打？”“陛下，您为何定要打呢？吴国不是很安定吗?”“妇人之见，汉代七国之乱你和曾不知？我可不想做下一个汉景帝。”“陛下，您变了……”“当然，如今我是皇帝啊。”“早知如此，当初…
正在这时，士官来报，“陛下，我军大获全胜，尊您旨意，叛军大将以压制军前。”“知道了，好好款待他一顿，把他送回去。”士兵一惊，还是答道“是”，退了出去。
朱砂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陛下好谋略啊。”少年一笑，搂着她的肩说道：“我这不是听你的吗？不再杀更多的人了。等打下吴国，海内安定，我就传位，和你一起回绿竹巷过日子去。”“还回得去吗？当时你是平头百姓，如今你是九五之尊啊。”“不知道，当时我为你当了这个皇帝，如今我也可以为你不做皇帝啊。”“陛下休要这般说，你本身就是皇子，国家有难，你本该担当啊。”“我从小就被他们赶了出来，他们与我有何恩情？要不是你，这国网不亡，与我何干？我巴不得他垮呢。”“陛下…”“好了，时候不早了，睡吧，此间事一了，咱们就回皇宫。”“好….”
夜半，朱砂回忆这一生经历，不禁柔肠百转，滴下泪来，遂轻轻念到：
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
奈何黄土岭上，女儿命薄。
二
两个月后，长江边上。
吴王站在江边，对左右两位谋士说到：“北方草原已平定，看来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咱们了。他到底不会放过我们。”右边的一位谋士说到：“算他聪明，他也知道，我们的心思是什么。”“据你说，这仗我们该怎么打？”“赎下官无礼，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想赢难上加难。”“那你说该怎么办？”吴王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我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这长江天险，只要让他们过不了江，伐吴变成空谈。”“可朝廷水师并不比我们弱，如何才能挡住他们？”“殿下博古通今，难道不知先秦时期，长江水六月突然结冰，且冰厚数尺不化？”“还有这事？”吴王道。左边的谋士却说：“冰螭。”“哦？将军真是见多识广啊。没错，就是他。他在江底最深处，沉睡了数百年。”“你的意思是？”吴王说道。“没错。”“冰螭祸乱人间，好不容易被封于江底，人类怎能借助他的力量？”“上古神兽不也屈从于人力？唤醒他的办法也不是没有。”说着，他凑近二人，耳语了几句。“这算什么方法！”左边的谋士几乎跳了起来。“陛下，用人祭，这太残忍了。”吴王没有说话，低头望着长江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残忍…国破家亡，才是最残忍的……”
三
六月，夜晚，皇宫中。
少年皇帝轻抚着他的宝剑，只属于他的。这把剑，名叫无奏。登基之后，他命匠人打造了三把宝剑，一名蜚影，二名流彩，三名华铤。而无奏，则是蜚影和流彩合成的双剑。因为材料名贵，这剑出鞘时会发出龙吟之声。于是这把剑就叫龙吟。
“杀人的兵器，名字却太优雅了。”一次攻城胜利后，他看着满地的血和尸体叹道。
“清雅之剑，是用来舞的。而这剑，是用来灭的。不如叫‘灭奏’吧。意为闻此剑奏者闭灭。”他身边的军师说道。“不，这名字杀气太重，还是叫无奏吧，奏起一首挽歌，超度亡灵吧。”“陛下圣明。”从此，这剑便叫无奏。
少年来到外面，在月下舞剑。剑随身走，当真是矫若游龙，伴着那流淌出的剑气，无奏发出了悠长的吟声。
渐渐的，吟声停止了，他挽了个剑花，站在当地。“不愧是陛下”不知何时，朱砂已来到了这里。“只是，你为何不舞完呢？”少年轻抚着剑身，没有回答。“为我吹一曲吧，爱妃。”“是。”朱砂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笛，“陛下想听什么？”
“黎阳行。”
朱砂点了点头，把玉笛放在唇边，绮丽的乐声融化在月光里。
载主而征，救民涂炭。
彼此一时，为天所赞。
我独何人，能不靖乱。
…………….
伴着笛声，少年轻轻唱着。“朱砂，你知道我为何不舞了吗？”朱砂没有回答，只是吹笛。“他是无奏啊，奏的可是挽歌。”说着，他猛地挥剑，“这首歌，一定要奏在吴国的土地上。既然这个国家现在由我掌管，我就一定要让他四海升平。”
朱砂的眼中含着泪，笛声越发绮丽，乘着无奏的光，直上云霄。
……..
经历万岁林，行行到黎阳。
盛暑，大军出发了。皇帝依然带着他的朱贵妃，有人说他荒淫，出征还带着妃子。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这样，就是死，也能死在一起。
四
初秋，军营。
“好冷。”一阵阴风吹过，惊醒了少年。“朱砂。”“陛下，我在。”朱砂在他身边说道。少年发现他是躺在朱砂的腿上，于是赶紧坐起。“我竟然睡着了，你为什么不叫醒我？”“陛下连日操劳，也该休息一下了。”朱砂温柔的说道。“没办法啊，大战在即，我怎么能睡得安稳？”少年的语气中透着无奈。想到这场大战，朱砂再也忍不住泪光。“陛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受够战争了，这一次，我一定要亲手结束战争。”少年握紧了拳头。满是汗水。
清冷的秋风裹着厚重的湿气，从一望无际的江面上吹来，阴冷。宽阔的江面对岸，隐约可以看见吴国灰色的城墙。江边的东训台上，少年脱掉铁甲，独自临江而立。
在主力军未到的这半个多月里，他几乎每天都默默的站在这里，眺望长江。
太阳快落山了，就在这最后的金色余辉中，随着悠扬的船号划破长空，无数旗帜出现在水云之间，如同一条苍龙乘风破浪而来。
“传令，全军列阵，进行战船演习。”不等船队靠岸，他便下令道。
“官兵临江水，水流何汤汤。”他突然仰天而吟，此时的他已不再是平日那个冷静的几乎冷酷的君王，在这波澜壮阔的长江和江面上气势磅礴的十万大军面前，他体内的血混着帝王之气，猛烈的燃烧起来。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夜
水面蒸腾的湿气让夜色变得浓厚如墨。军营如同一头盘踞的野兽，盘踞在这浓厚的夜色中，静候黎明的到来。
营阵中心的营帐仍然透着昏暗的光。
“陛下…..”朱砂用手掩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已经很晚了…..战前之夜，陛下知道让士兵们好好休息，自己为何如此辛苦？”
“开战时间和预定的相比耽误的太长，总叫人心里不安。”少年坐在桌前，用笔在地图上做着标记。
“陛下….”
话未说完，突然起了一股冷风，将厚实的帐帘都吹开了一条缝，一下子吹熄了帐中的油灯。
“好冷。”少年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
又是一阵冷风，挑衅的更加猛烈。杂草和尘土都被卷入了帐中。
“怎么回事？”少年向着帐外喝道。
“陛下赎罪，不知怎的，突然起风了。”账外的士兵慌忙跪下，用手压住帐帘。
不知是风，还夹杂着隐隐的嘈杂声，从江边的军营中传来。
少年心中一震，涌起了强烈的不安。直觉告诉他，未知的危险，正在逼近。
“传令，全军出营列阵，水军列阵后迅速上船，不得有误。”
他立即下令，并让侍卫前来自己的坐骑玄电。
“……”他闭起眼睛。又睁开，“真的是吴军吗？”
“朱砂，等我。”说着，他翻身上马，“跑吧，玄电。”
黑色骏马扬起前蹄，如同黑色闪电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冰冷的风狠狠地迎面刮来，如同尖刀一般划着少年的脸。他眯起眼睛，不断地催促玄电。
近了，近了。
玄电猛地跃起，直接跳上了东巡台。随即便刹那间停下步子，大口的喘着粗气。冷风更大了。少年看到混沌的大江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巨浪，追逐着四条巡逻的小船。
而让他无法置信的是，大江似乎被“巨浪”隔成了两个世界——前方江水翻腾不息，后方江面却平静如镜。
“巨浪”再一次涌起，带着浓厚的腥臭，他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巨浪，而是一条在江水中翻腾的白色巨螭！
被巨螭追赶的四条小船箭一般的射向岸边。惊恐和求生的本能迫使士兵疯狂划桨。只是巨螭速度明显更快，飞速逼近。这时，在军中所有战船的灯笼都亮了起来，连成一片灯河，领头的战船吹起号角，缓缓向江中移动。
“混蛋，都给我退回去！”少年在台上大吼，“活得不耐烦了？全军后撤，特别是船队，迅速向运河方面撤军！”
“是”军中迅速传达撤军命令。
巨螭离巡逻船越来越近了，突然，一只小船猛地停住了，船上的士兵扔下桨，拔出来随身的佩剑，少年听不见他们喊什么，只是看到他们拔剑怒吼着，另外三只船也掉转船头，迎上巨螭。
“蠢货。”少年轻骂了一声。
巨螭高高跃起，冲向小船，八名士兵还没来得及出剑，巨螭就将船撞得粉碎，士兵被抛入空中，连同浪花凝固在半空之中。
巨螭咬着士兵血肉模糊的尸体，在已经结冰的江面上翻滚，他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却比在水中更为迅速。巨螭似乎对正在撤离的军船不感兴趣，在水中扭动了几下，直扑东巡台而来！
“哼，我还担心他不过来呢。”伴随着璀璨的光华，凌厉悠长的剑鸣响起。少年手持无奏挽着剑花，用剑光将周围照的通亮。
巨螭向着这团光亮游来，台子附近的水开始凝固，起霜。最后变成了坚固的厚冰，巨螭猛地扎入冰中，不见了踪影。
这是，无奏突然在少年手中颤鸣起来，一声比一声凌厉。巨螭几乎贴着台子，从厚冰中猛地窜起！无数冰屑被带到空中，如同雪花一般。再剑光下，少年看到，他身上的鳞甲，都是一层白色的薄冰。巨螭俯身咬了下来，少年弓起身体，蹲在马背上，猛地跳了起来。剑光在黑暗中划出流星般的光带，凌厉的剑鸣如同龙虎长啸，少年借助爆发力，用力砍向巨螭的头。
火星四溅，这一剑只在他身上划了一道火花，反震得少年手臂发麻，他用力一挑，接力翻上来。不等站稳，他双手握剑，扎向巨螭的眼睛！巨螭咆哮起来，巨大的疼痛让他愤怒的甩着头挣扎，少年脚下一滑，滚落下去。他发现，自己离岸已远，他被困在了江中！
这是，岸上响起了一阵笛声，乃是《桃夭》，这曲子少年太熟悉了。这是他和朱砂新婚时妻子吹给他听的。他向岸上一看，果然是朱砂在那里！
“陛下！”随着喊声，一支箭射到了少年身边不远处。他一看，却是一只折了头的箭，箭尾系着一根粗绳，他来不及细想，抓住绳子，用力一扯，绳子立即回收。把他向岸边拉去。怎奈巨螭紧随其后，一口咬住了少年，少年只得撒手挥剑，这时巨螭高高跃起，少年负伤后行动迟缓。没能避过，竟被巨螭带到江底，不知所踪！
“陛下！！”岸边将士一起喊到。朱砂一看此景，脸上微微一笑，目中含泪，竟也跟着跳了下去！！
两个月后，朝廷发布：主上战死，贵妃殉夫。因上无子嗣，由侄儿继位。
五
后来，继位的皇帝被人暗杀，坊间疯传皇帝是假冒的，背后的指使是吴王。消息一出，八大封王以清君侧的名义进京夺位，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史称“八王之乱”。后来唐王获胜，袭了王位，迁都长安，才又是一片太平盛世。
“爸爸爸爸，你刚才讲到皇帝死了，那后来呢？”“后来呀……你先睡觉，爸爸明天再告诉你。”“啊…..”孩子显然有些不太高兴“好吧，明天一定昂。”“好了，睡吧。”男子给孩子盖上被子，拿着他睡着，才走出来。
灯下，一个美貌女子正在作活，看到男子出来，笑着问他：“你打算告诉孩子吗？”男子说：“这只是一个故事嘛。”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你终于只把他当成故事了。”男子过来握住她的手说：“朱砂，没有你，我永远不会明白的。”“一个名号，一把龙椅，一身冕服，就是一个帝王了吗？天下多少人为了这些厮杀拼命。而时光飞逝，人世变迁。他们的野心都化成灰，随风飘散了，只有累累白骨堆砌的空荡荡的龙椅，守候着不变的日月星辰。”说完，他一把抱起朱砂，说道：“只有你和这绿竹巷，才是实实在在的。”朱砂的眼中有一次布满了泪花，所不同的是，只是这一次他的脸上
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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