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着蓬乱的头发,端起了那盒包装精致的牛奶。吮吸一口,满口矫揉造作的妖艳的味道,恨不得吐出来。我无福享受这来自新西兰的尊贵。
小时候住在祖父家,就在离这座城市不远的近郊,一条条来自城市的铁皮火车纵横交错的经过这里。由于身体孱弱,祖父从来不允许我去月台看火车,怕火车太快,把我吸走。那时我起床很早,和他一起在旷野中打太极拳“白鹤亮翅,手挥琵琶”,一个个苍劲有力的招式被我们扮演着。打完太极拳,我就要喝一大罐放在搪瓷缸中的牛奶,然后去上学。
有一次,我夜间起来小解,看到隔壁小床上的被子已经空了,我慌忙走出家门,飞鸽自行车也不知去向了。天边被一块绣着星点的藏黑蓝布子掩盖,寒冷的气流扑面袭来。“他是不是被灰狼提走了”,我本能地想到这一点。不一会,看到公路上的自行车渐行渐近,祖父正费力的上坡,蓝色的布袄沾湿了,眉毛和发丝上被霜染白了,铁车筐里放着用几条厚毛巾层层裹的搪瓷缸,就在这夜伴晨昏的天空中摇曳着。这么多年来,原来他一直是早晨四点就起床,风雨无阻地骑车一小时,从农村的牧场买来最新鲜的牛奶。搪瓷缸被厚毛巾裹着,牛奶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醇香。祖父就是用这一杯杯牛奶唤醒着每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
那年,祖父长眠在了他每天打太极拳的那个旷野中,潮湿的雾气打在灰白的石碑上,浇灌着他坟前的野花,他们就像吮吸牛奶一般吸收着雾气,茁壮成长。
我又吸了一口牛奶,没有搪瓷缸的熟悉与温暖,只有异国牧场的陌生与冰冷。
初三:梁国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