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文井“连升三级”

严文井
首页 > 教师 > 教师分享/2022-03-08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老作家严文井是1969年9月下放到咸宁干校的。他全家七口人,夫人姓李(已病逝),下放在华北局的干校,两个女儿也分住不同的干校。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分别在内蒙古大青山和延安插队,小儿子在西北的沙漠边上当兵。一家人兵分七路,他那时有点远见,情愿白出房租,也没退掉北京的房子。很多人怕吃亏,赶快把房子全部退了,结果后来回北京没地方住。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日后会面总得有个集中的地方。
  到了向阳湖,严文井被编在五连,都是中国作协的人。初期纪律很严,各连队之间不许来往,否则便有反革命串联的嫌疑。还有可恼的事,那里的蚊子特多,光叮人脚后跟,比北京的蚊子厉害十倍,晚上乘凉得穿上长靴。至于劳动的艰苦更不必说,早春冰雪未化,“五七”战士们种双季育秧,上身穿棉袄,下半截泡在水田里,冻得够呛也要坚持,以表示革命意志。其实,他们多半(包括极左派)都是想回北京的,要说谁心甘情愿安身落户咸宁,是不真实的。有的人是绝望了,严文井属其中之一。在那种高压的气候下,还得认命。他真想不到什么时候还能回北京,没抱什么幻想。他参加革命时间早,经验丰富,处世艺术高超,自我保护能力强。每逢极左派准备批评他,他就会马上“痛斥”自己:“我是老反革命,罪行累累。”使得“假革命”拿他没办法。有个20来岁、才提拔不久的军宣队副排级干部,爱给五连的人训话,说话常常语无伦次。例如,骂那些被挖出来的“五一六”分子,说他们是“被小爬虫扒了几扒的”。有一次还大发雷霆,在会上训斥严文井。严文井也只是听着,默不作声。他曾任鲁艺教员、聆听过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原本应该得到尊重。这个无知的青年人,觉得自己是严文井的“顶头上司”,骂骂又何妨?
  由于是湖北人,严文井适应鄂南环境的能力较强,不久便成了连里的壮劳力。他经常驾辕拉车、运粮拖煤,在鄂南的丘陵地带往来不息地奔忙。遇有上坡时,他在前面使劲猛拉,副手在车后全力上推;下坡时,他则稳当地把握方向,应付自如地压紧平板车奔驰而下。每回出车回来,他都是筋疲力尽。
  一年后,严文井在干校被宣布“解放”,先让他当二班副班长,不久升为一排排长,整党时重新改选支部,参加支委并当了副指导员。指导员是李季,先行一步调回北京,严文井责无旁贷地变成“一把手”,名列连长之上。由此可见,他的仕途通达,可谓“连升三级”。当年,这种“升官”还是令人羡慕的。可是,谁都知道,严文井1955年就是《人民文学》主编,以后又担任中国作协党组副书记兼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和总编辑,在向阳湖不知降了多少级!
  平时,严文井的人缘特好,对过去的老部下尤其关爱。如阎纲在干校被打成“反革命”,一次受拷打后又饥又饿,严文井却暗地里送去桃酥和狗骨头。一旦权在手,他还热心为年轻人落实政策,如吴泰昌一度被打成“五一六”分子,问题还没解决,严文井就批准小吴和连里的人一起上庐山度假,使晚辈感受到莫大的理解与信任。
  在向阳湖,严文井还上台“讲用”过,比如他对“五七”战友们谈体会,说毛主席批评有的领导干部当官做老爷,那确实存在,到了干校才想到了“延安精神”。这番话并不是装门面、讲假话,确实是有切身感触才说出来的。有人说,严文井如果没有干校那段生活,他和青年作家们永远是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年轻人见了他只能是毕恭毕敬的。在咸宁,大家随遇而安,平等相处,增进了相互了解,可以说,人生的那一段奠定了友谊的基础。这话有一定道理。因此,晚年的严老在一次调侃自己干校“升官记”时曾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向阳湖。我是武汉人,老家甚至会淡忘,咸宁却今生难忘!”又补充一句,“那段岁月,但愿不会重复!”

                
                         严文井笑谈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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